夕阳西下,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马车缓缓行驶在回城的官道上,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仿佛一场梦境。明兰坐在车中,手中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中却波涛暗涌。
那个青衫客——顾廷烨的身影总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武艺高强,却衣着朴素;他出手相救,却拒留姓名;他明明可以轻易取那些马匪性命,却只将他们制服,显是心存仁念。
最让明兰在意的是,在他转身离去时,她分明看到他左臂衣袖上渗出一抹暗红——那是血迹!他受伤了!
“六姑娘,”房嬷嬷的声音将明兰从思绪中拉回,“今日多亏那位壮士相救,否则老身真不知如何向老太太交代。”
明兰轻声道:“嬷嬷不必自责,世事难料。只是那位壮士...”她顿了顿,“他似乎受了伤。”
房嬷嬷叹道:“老身也看到了。那般身手,却作落魄打扮,想必是有什么难处。可惜他不肯留名,我们想酬谢也无从谢起。”
明兰垂下眼帘,心中已有计较。
回到盛府,明兰先陪祖母用了晚膳,将今日之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只说是遇到流寇,幸得一位过路侠士相救。老太太听后,念了几句佛,吩咐多加赏赐今日随行的护卫。
晚膳后,明兰借口累了,早早回到自己房中。一进门,她便唤来贴身丫鬟小桃。
“小桃,你悄悄去准备些东西。”明兰压低声音,“要一包上好的金疮药,再备些散碎银子,约莫二十两左右。”
小桃惊讶道:“姑娘要这些做什么?可是受伤了?”说着急忙上前查看。
明兰摆手:“不是我。是...是今日那位救我们的壮士,他似乎受了伤,却不肯受谢。我想着暗中酬谢,也算是尽了心意。”
小桃恍然大悟:“姑娘说的是!那位壮士真是好人,武艺高强却不肯留名。奴婢这就去准备。”
明兰又嘱咐道:“要小心些,莫让旁人知道。金疮药要最好的,银子不要太整,免得招人耳目。”
小桃应声而去,不过一刻钟工夫,便带着一个小包裹回来。
“姑娘,这是从府中药房取的金疮药,是御医配方的上等货。”小桃将包裹递给明兰,“银子也备好了,都是散碎银子,装在普通钱袋里。”
明兰打开包裹细看。金疮药是用白瓷小瓶装着,瓶身上贴着红纸黑字的药名。银子则装在一个半旧的蓝色钱袋中,看不出特别之处。
她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明日一早,你悄悄去今日我们遇险的地方,将这包裹放在显眼处。若是...若是见到那位壮士,就说是路人所赠,不必言明来历。”
小桃有些犹豫:“姑娘,那地方偏僻,奴婢一个人去怕是...”
明兰想了想:“让车夫老李头陪你去,就说是我遗落了东西要去找寻。但要瞒着他包裹的事,明白吗?”
小桃郑重点头:“奴婢明白。”
这一夜,明兰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总是出现顾廷烨染血的衣袖和他疲惫的面容。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男子如此挂心,或许是感念他的相救之恩,或许是好奇他的落魄缘由。
次日清晨,小桃依言带着老李头出府去了。明兰在房中坐立难安,索性取出绣活来做,却心不在焉,针脚都乱了几分。
将近午时,小桃才匆匆回来。一进门,她便屏退其他丫鬟,关上房门。
“姑娘,”小桃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奴婢见到那位壮士了!”
明兰手中绣针一顿:“哦?他怎么样了?”
小桃道:“奴婢和老李头到那里时,远远看见那位壮士正在林中休息。奴婢按姑娘吩咐,将包裹放在大路显眼处,然后故意弄出些声响。他果然被惊动,出来查看。”
明兰心跳莫名加快:“他可发现你了?”
小桃摇头:“奴婢躲得快,他没看见。他拾起包裹,打开看了看,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呢。”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这是他留下的,放在包裹原来的地方。”
明兰接过一看,竟是一枚木质平安符,上面刻着“平安”二字,做工粗糙,似是随手雕刻而成。
“他留下这个...”明兰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顾廷烨收下了她的赠药和银两,却留下这枚平安符作为回礼。这是表示领情,还是另有深意?
小桃又道:“奴婢看他气色比昨日好些了,臂上的伤似乎也处理过。他站在那儿望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明兰轻轻摩挲着那枚平安符,木质粗糙,却带着一种朴实的温暖。她想象着顾廷烨雕刻这枚平安符时的模样,那双握剑的手,是如何细致地刻出这两个字的?
“姑娘,”小桃好奇地问,“那位壮士究竟是什么人?奴婢看他虽然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不像是寻常江湖客。”
明兰将平安符收好,淡淡道:“既是侠士,何必问来历。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小桃虽好奇,但见明兰神色严肃,忙应道:“奴婢明白。”
午后,明兰照例去给祖母请安。老太太正在看账本,见明兰来了,笑问:“今日气色好些了,可是歇过来了?”
明兰福身道:“劳祖母挂心,明兰已经无碍了。”
老太太放下账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昨日救你们的那位侠士,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明兰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祖母为何这么问?”
老太太道:“老身只是觉得奇怪。那般身手,却甘作江湖浪人,必是有故事的人。”
明兰轻声道:“明兰也觉得那位壮士不像寻常人。但他既不肯留名,想必是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必深究,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老太太颔首:“说得是。只是这份恩情,盛家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当相报。”
明兰心中暗忖:祖母若是知道那位“侠士”就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接下来的几日,明兰总是下意识地留意关于宁远侯府的消息。偶尔听父亲提起朝中事务,说到宁远侯时,总是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日,盛紘下朝回来,面色凝重。王氏问起,他才叹道:“宁远侯府又出事了。听说顾二公子与侯爷大吵一架,负气出走,至今未归。”
明兰正在一旁斟茶,闻言手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洒出。她忙定住心神,故作不经意地问:“父亲,顾二公子为何与侯爷争吵?”
盛紘摇头:“具体缘由不清,只听说是为了一个外室女子。那女子似乎不是省油的灯,闹得侯府鸡犬不宁。”
明兰心中了然。果然与曼娘有关!顾廷烨的落魄流离,定是被那女子所累。
晚间,明兰在日记中记下:“暗中酬恩,赠药遗银;得还平安符,意味深长;顾郎落魄,皆因曼娘。”
她取出那枚木质平安符,在灯下细细端详。“平安”二字刻得略显稚拙,却笔力遒劲,透着一股不屈的韧性。
明兰忽然觉得,顾廷烨就像这枚平安符——外表粗糙,内里却自有风骨。他宁可流落江湖,也不愿向家族妥协,这份傲气令人敬佩。
窗外月色如水,明兰将平安符小心收好。那个男人的身影,在她心中越发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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