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荆棘丛深处,如同一个布满尖刺的冰冷牢笼。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数十处被尖锐倒刺扎破的伤口,带来针扎火燎般的剧痛。粘稠温热的血液不断渗出,将褴褛的衣衫浸得湿透,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粘腻的不适感。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荆棘本身刺鼻的草木腥气,以及外面兽栏飘来的浓重恶臭,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充塞着鼻腔。
韩墨羽蜷缩着身体,如同一只濒死的刺猬,最大限度地将自己隐藏在扭曲狰狞的荆棘枝条之后。他死死捂住口鼻,压抑着粗重的喘息和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荆棘丛扭曲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那片炼狱般的景象。
失控的铁背猿如同一座移动的、喷吐着硫磺与血腥的火山,在灵兽谷中疯狂肆虐!它巨大的铁拳每一次砸落,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大地剧烈的震颤!一座座坚固的兽栏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撞塌!惊恐的兽吼、杂役濒死的惨嚎、监工绝望的呼喝、以及木石碎裂的巨响,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暗红的血雾不时在混乱中爆开,给这灰暗血腥的画卷增添一抹刺目的残忍。
死亡的冰冷触感,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缠绕在韩墨羽的脖颈。铁背猿那擦身而过的、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拳,那裹挟着毁灭气息的腥风,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寸战栗的神经上。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此刻暴露一丝气息,或者被那狂暴的巨兽瞥见,下一瞬,他就会如同那些碎裂的兽栏和不成人形的杂役一样,化作一滩模糊的血肉!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刺骨的剧痛中缓慢爬行,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当山谷深处传来几声更加暴戾、似乎属于其他强大灵兽的威慑性嘶吼,以及数道凌厉破空的法宝光芒和修士的厉喝时,那铁背猿狂暴的咆哮才渐渐被压制、远离。
混乱的声浪终于开始平息,只剩下零星的哀嚎和压抑的啜泣。
直到确认那毁灭性的气息彻底远去,韩墨羽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一丝。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他几乎要瘫软下去。身体的剧痛、失血的眩晕、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想挪动一下身体,避开一根深深扎进肋下的倒刺,动作却牵扯到更多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倒抽一口冷气。
“嘶……” 压抑的痛苦呻吟从齿缝间挤出。
就在他竭力调整姿势、试图减轻痛苦的刹那——
丹田深处,那点因冲击瓶颈失败而沉寂紊乱、又因濒死爆发而消耗殆尽的微弱暖流,在《长春功》功法本能地、极其微弱地流转间,竟毫无预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异常、却无比清晰的悸动!
不是气感!
也不是灵力!
更像是一种…源自同类的、极其微弱却纯粹的生命共鸣!如同在无边死寂的沙漠深处,骤然听到了一滴清泉坠落的轻响!
这悸动,并非来自外面混乱的灵兽谷,而是……来自他身下这片带给他无数伤口的、冰冷坚硬的冻土深处!
韩墨羽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因剧痛和恐惧而有些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猛地屏住呼吸,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身下那片被自己鲜血和污泥浸染的冻土。
荆棘丛的根系盘根错节,深深扎入冰冷的泥土。在几根粗壮、扭曲的黑色荆棘主根交错盘结的缝隙深处,在那层薄薄的、被枯叶和污泥覆盖的冻土之下——
几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倔强的淡青色光晕,如同沉睡的萤火,正透过泥土的缝隙,顽强地渗透出来!
那光晕极其纯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清凉气息,与他体内《长春功》运转时散发的微弱生机,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韩墨羽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那只沾满鲜血和污泥、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枯叶和冻硬的污泥。
泥土被一点点拂开。
淡青色的光晕愈发清晰、柔和。
终于,几株形态奇特的灵草,彻底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它们只有巴掌高,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淡青色。茎秆纤细却异常坚韧,如同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叶片呈细长的梭形,边缘光滑,叶脉清晰,流淌着更加浓郁的淡青色光晕,如同内部蕴藏着流动的琼浆。几株灵草簇拥在一起,叶片无风自动,极其轻微地摇曳着,散发出那股令韩墨羽体内《长春功》产生共鸣的、精纯而温和的木系灵气!
蕴灵草!
韩墨羽的脑海中瞬间蹦出这个名字!虽然只在青岩坊市那些摊贩的吆喝和修士零星的交谈中模糊听过,但他绝不会认错这标志性的形态和气息!这是炼制聚气丹最重要的主材之一!年份越高,蕴含的灵气越精纯,价值也越惊人!
眼前这几株,叶片上的光晕略显稚嫩,叶脉也未完全舒展,显然是年份尚浅的幼苗。但即便如此,其散发出的精纯灵气,也远非枯骨岭那些病恹恹的青禾草可比!对于此刻身无长物、突破无门的韩墨羽而言,这无疑是绝境中从天而降的甘霖!
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积压的恐惧、剧痛和绝望!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连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但他立刻死死咬住了下唇,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呼喊!
不能暴露!绝对不能!
他警惕地透过荆棘丛的缝隙扫视四周。灵兽谷的混乱尚未完全平息,远处仍有监工气急败坏的呼喝和受伤杂役的呻吟传来,但暂时无人注意到这片偏僻的荆棘丛。
韩墨羽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血腥味灌入肺腑,却压不住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那副早已磨穿、沾满污秽的破手套戴上——这是他唯一能做的防护。然后,他伸出颤抖的、戴着破手套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如同触碰初生婴儿般,探向其中一株蕴灵草的根部。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润如玉,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那精纯的木系灵气透过破手套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入指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连带着丹田深处那点沉寂的暖流都似乎活跃了一丝!
他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抠开灵草根部四周冰冷的冻土。动作小心翼翼到了极致,生怕损伤到那纤细却蕴含着无限希望的根须。泥土一点点被剥离,淡青色的根须如同最上等的玉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一株。
两株。
三株……
他一共发现了五株!虽然年份不高,但每一株都蕴含着精纯的灵气,如同五颗小小的青色星辰,坠落在他绝望的深渊!
当他将最后一株蕴灵草连同根部包裹的泥土,极其小心地捧在手心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满足感瞬间充盈了全身!冰冷的荆棘刺伤,刺鼻的血腥恶臭,外面尚未平息的混乱,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他迅速脱下外面那件更加破烂、沾满血污的外衣,小心翼翼地将五株带着湿泥的蕴灵草包裹起来,形成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然后,他将这个珍贵的包裹,连同那枚冰冷的青铜片、那个莹白的玉瓶,一起塞进了怀里最贴身、最隐蔽的位置!
蕴灵草温润的灵气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紧贴着冰冷的青铜片和玉瓶,也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那清凉的气息如同最好的镇痛剂,抚慰着全身的伤口,更如同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注入了那颗几乎被绝望冰封的心脏。
希望!
这荆棘丛深处的意外收获,如同黑暗矿洞深处骤然凿开的一线天光!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地照亮了前路!这五株年份尚浅的蕴灵草,或许就是他叩开炼气二层那扇绝望之门的……唯一钥匙!
韩墨羽缓缓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原本写满麻木和绝望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名为“生机”的火焰。他透过荆棘丛扭曲的缝隙,望向外面依旧混乱、但已不再能吞噬他的灵兽谷,嘴角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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