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的“七七”之期过后,盛府各处的素白陈设渐渐撤去,生活似乎重归原有的轨迹,但那份失去定海神针的空茫感,却并非轻易能够填补。明兰心中的哀思,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沉淀得愈发厚重。她深知,祖母生前不喜奢靡,亦不慕虚名,若仅仅是大肆操办法事、或是立碑建祠,恐怕并非祖母所愿。她希望用一种更宁静、更贴近祖母生前气息的方式,来安放这份绵长的思念,并让祖母的精神得以永续。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盘桓数日,渐渐清晰。她与长柏兄长商议,希望在盛府之内,祖母生前居住的寿安堂中,辟出一间静室,不设香火,不做法事,只是精心布置,陈列祖母生前常用、喜爱的物件,以及一些承载着家族记忆的文书手泽,作为家族内部追思、缅怀祖母的所在,也让后世子孙能有一个直观感受先祖风范的地方。
长柏听闻,沉吟片刻,便郑重颔首。他亦深感母亲(王氏)年高,自己公务繁忙,弟妹子侄各有家业,若无一个固定的念想之处,恐时日久了,儿孙辈对祖母的印象会逐渐模糊。此举既能寄托哀思,亦能凝聚家族,警示后人,实乃一举多得之善策。他当即表示支持,并言明一应布置用度,皆由公中承担,务求妥帖。
得了长兄首肯,明兰便亲自着手操办起来。她并未假手他人,几乎日日回到盛府,在寿安堂那熟悉的一草一木间,细细思量。她选择了东厢房一间原本用作小书房、光线充足且格外安静的房间。首先命人将屋内彻底清扫,粉刷四壁,铺设素雅的地毯,窗棂换上透光更好的明瓦,务使室内明亮、洁净、肃穆,却不显阴郁。
接着,便是最为核心的陈列布置。明兰亲自带着丹橘等几个心腹丫鬟,将祖母留下的遗物,一件件精心挑选出来。
她将祖母晚年常坐的那张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安置在靠窗的位置,旁边配着一张同质材的小几,几上摆放着祖母用了多年、边角已被摩挲得温润光滑的那方端砚,以及一个她惯用的、插着几支旧笔的青瓷笔筒。仿佛下一刻,祖母便会坐在这里,就着天光,翻阅书卷,或是提笔写下什么。
靠墙设了一排多宝格与书架。多宝格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祖母珍爱的几件瓷器、玉器把玩,并非多么名贵,却皆是她心爱之物,承载着她的审美趣味。书架上,则整齐地排列着祖母生前常读的书籍,多是史书、兵法、地方志以及一些诗文集,书页间常常夹着她亲手所书的批注签条,字迹清隽有力,见解独到。明兰特意将几本祖母批注最多的、书页已然泛黄的《资治通鉴》和《孙子兵法》放在显眼位置。
墙上,悬挂着几幅字画。有盛紘早年手书的祝寿词,也有长柏、明兰等孙辈在不同时期为祖母所作的贺寿图、或是抄录的经文,虽笔力稚嫩不一,却满是孺慕之情。明兰特意将祖母自己书写的一幅小楷立轴悬在正中,上面是祖母最常念叨的几句话:“读书明理”、“持家以俭”、“待人以宽”、“处事以明”。这十六个字,可谓她一生为人处世、持家教子的核心准则。
在一个特别的玻璃罩匣内,明兰郑重地放入了几件更具私人情感的物品:一方祖母年轻时绣的、边角已有些磨损的帕子,上面是精致的兰草图案;几封她与已故老友往来的信札,字里行间可见其性情与智慧;还有那把她曾用来教导明兰规矩、却极少真正落在她身上的黄杨木戒尺。
每一件物品,明兰都亲自擦拭、摆放,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她仿佛不是在布置一个房间,而是在小心翼翼地拼接一幅关于祖母的、鲜活而完整的人生画卷。这里没有棺椁的冰冷,没有香烛的缭绕,只有祖母生活过的气息,她触摸过的温度,她思考过的痕迹。置身其中,仿佛能感受到那位睿智老者的目光,依旧温和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明兰将这个小小的纪念室,命名为“慈晖阁”,取“慈母之光,晖映后世”之意。她请长柏亲手题写了匾额,悬挂于门前。这里,将不对外开放,只为盛家及顾家嫡系子孙,提供一个静心追思、感受家族精神源流的私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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