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草根和那几片带着毛刺的叶子,像粗糙的砂纸刮过喉咙,落入空瘪灼痛的胃袋,带来的不是饱足,而是更强烈的恶心和一种被强行填塞的滞涩感。胃部不适地翻搅着,抗议着这劣质的、几乎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但那股烧灼般的饥饿绞痛,终究是被暂时、极其勉强地压了下去。
赵小满蜷缩在四面漏风的草棚里,破被紧紧裹住颤抖的身体,牙齿依旧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无孔不入地扎进皮肉,穿透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喷出淡淡的白汽,旋即消散在草棚内冰冷死寂的空气里。断指的伤口和额角的撞伤传来阵阵麻木的钝痛,提醒着她这具躯体的残破。
渴。
比饥饿更先卷土重来的,是尖锐的干渴。
咀嚼那些苦涩的草根时消耗了口腔里最后一点可怜的唾液,此刻喉咙里像塞了一把烧红的沙子,干燥、刺痛,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粗糙的砾石,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嘴唇早已干裂起皮,渗出血丝,被冷风一吹,更是火辣辣地疼。
水……
必须找到水……
没有水,别说开垦荒地,她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这个念头像最后的警钟,在她被寒冷和痛苦占据的意识里猛烈敲响。她挣扎着,再次从冰冷的草堆里爬起身。钻出低矮的草棚,清晨灰白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荒凉死寂的景象再次扑面而来。
龟裂的土地,遍地的碎石,枯黄的蒿草。没有任何水源的迹象。
她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试图回忆。原主记忆里,赵家屯附近是有一条溪流的,灌溉着屯里大部分的田地,也是人畜饮水的主要来源。但具体方位……
她眯起眼睛,忍着眩晕,努力辨认着方向。屯子在东面,她的荒地在西边……溪流……
她踉跄着,朝着记忆中溪流可能存在的方向走去。赤脚踩在冰冷坚硬、布满砂砾的地面上,传来钻心的刺痛。身体虚弱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栽倒。她只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搜寻着任何湿润的痕迹,聆听着可能的水流声。
走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就在她几乎要再次脱力倒下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是水流声!潺潺的、欢快的流淌声!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如同濒死之人看到了绿洲!她甚至感觉身体里凭空生出了一丝力气,加快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踉跄奔去!
绕过一堆嶙峋的乱石,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的溪流,如同银色的缎带,蜿蜒流淌在略显肥沃的岸边草地间!溪水在晨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淙淙的水声如同世间最动听的音乐!
水!
赵小满眼中爆发出渴求的光芒,几乎是扑到溪边,不顾一切地就要俯下身去掬水痛饮!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清凉溪水的瞬间,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目光死死钉在了溪流对岸——
那里,插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桩。木桩上,用粗糙的刀法刻着一个大大的、她刻骨铭心的字——
**“赵”!**
是赵家的地界!
木桩旁边,是一片刚刚收割完、还留着稻茬的田地,田埂修缮得颇为整齐,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熟地。那是赵铁柱的田!溪流的这一段,正好流经赵家的地界!
一股冰寒,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比这深秋的晨风更刺骨!
她猛地抬头,顺着溪流向上游和下游望去。果然,在不远处,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溪流的两岸,都零星分布着类似的木桩,或者明显属于别家开垦好的田地!这条生命之源,早已被屯里的人家瓜分殆尽!而她的荒地,在西边,是最远离水源、最贫瘠的角落!
要想取水,她必须沿着溪流向下游走,绕过赵家和其他几户人家的地界,直到溪流进入一片无主的、但更加荒僻难行的滩涂地带,才能安全取水而不被驱赶甚至殴打!
这段距离……她目测着,心一点点沉入冰窖……往返至少需要……**三里**!
三里!
对于此刻饥寒交迫、重伤在身的她来说,这段路如同天堑!每一次取水,都将是一次耗尽生命力的长途跋涉!而且,根本无法大量取水——她只有一个豁口的陶罐!
巨大的希望瞬间破碎,化作更深的绝望,狠狠攥紧了她的心脏。她看着近在咫尺、清澈诱人的溪水,喉咙干灼得如同火烧,却再也伸不出手。
对岸,赵家田地的方向,似乎传来了人声。
赵小满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下意识地缩回身子,连滚带爬地躲回到那堆乱石后面,心脏在破碎的胸腔里疯狂擂动,牵扯着无数伤口剧痛。
她死死咬住干裂的嘴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目光透过石缝,贪婪而绝望地看了一眼那流淌的溪水,然后猛地转身,像逃离什么恐怖之地般,踉跄着、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那片荒凉的死地逃去。
来时因希望而生出的那点力气早已耗尽。回程的路,变得更加漫长而痛苦。每一次迈步,赤脚踩在碎石上,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干渴如同火焰,灼烧着她的喉咙和理智。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变本加厉。
终于,她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旱柳和底下那个可怜巴巴的草棚。
她扑倒在草棚口,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砂砾般的干燥痛楚。豁口的陶罐从怀里滑落,滚在一边,空空如也。
她艰难地伸出手,抓起陶罐,目光绝望地投向东方——那片隔着遥远距离、被他人牢牢掌控的水源方向。
三里……
往返三里……
这个数字,像一座沉重的大山,轰然压在她刚刚勉强挺直一点的脊背上。
汗水混着额头渗出的血水,滴进她干裂刺痛的眼睛里。
她没有哭。
只是伸出枯瘦的、沾满血污泥土的手,死死抠进了面前龟裂的沙土地里,指甲崩裂,渗出鲜血,混合着干涸的泥土。
远处,溪流欢快的流淌声,顺着风,隐约传来,像是一种残酷的嘲讽。
而在她抠抓出的新鲜泥土旁,一只灰褐色的、背上有着诡异纹路的硬壳甲虫,慢吞吞地从地下钻出,抖了抖触须,漠然地爬过她的手背,消失在碎石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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