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满的“洗盐实验”在旁人看来,无疑是痴傻和徒劳的。那双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掌,和那片被反复浇灌却依旧死气沉沉的盐碱地,成了屯里人茶余饭后最新的笑料谈资,进一步坐实了她“疯魔”的名声。
她对此漠不关心。疼痛和疲惫是真实的,但那微乎其微、近乎错觉的咸味变化,像黑暗中一缕抓不住的风,让她无法彻底放弃。只是蓄水池的水位在缓慢下降,她必须将主要精力放回即将成熟的粟田上,实验只能暂时搁置,每日只用极少量的水维持着那一点湿润,观察着。
日子在焦渴和沉默中流逝。赵家绝收的阴云愈发浓重,屯里的气氛也更加压抑,为了一点井水或一口吃食的争吵变得司空见惯。人人脸上都罩着一层灰败的绝望。
这天黄昏,赵小满正检查粟穗灌浆情况,一个佝偻的身影,远远地、迟疑地靠近了她的领地边缘。
是陈瘸子。那个同样被排斥在屯子边缘、沉默寡言的老鳏夫。
他停在那圈柳木桩外,浑浊的老眼先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将目光投向赵小满田里那片刺眼的灰绿。他的眼神复杂,没有其他人那种赤裸的嫉妒或恐惧,反而是一种深切的、同病相怜般的茫然,以及一丝被那绿色狠狠触动后的微光。
赵小满停下动作,沉默地回望他,没有驱赶,也没有靠近。
陈瘸子与她对视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笨拙地解下斜挎在肩上的一个破旧不堪、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布袋,动作有些慌乱地从里面掏出一个更小的、用草绳扎紧口的粗麻小袋子。
他依旧不敢越过木桩,只将那小袋子放在界桩旁的地上,然后用一种极其干涩、仿佛很久未曾开口的声音,急促地低声说道:
“鸟……鸟都不啄的玩意儿……俺留着也没用……”
他顿了顿,像是怕赵小满嫌弃,又像是要撇清什么,急急地补充:“是苦荞(注:荞麦的一种,耐瘠薄但味苦)……年头久了,俺都忘了哪来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极其困难的任务,不敢再看赵小满的反应,更不敢看那袋种子,猛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几乎是小跑着匆匆离开了,佝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荒地边缘,又只剩下赵小满一人。
她走到界桩旁,弯腰捡起那个小小的、轻飘飘的麻袋。解开草绳,里面是半袋黑褐色、棱角分明的细小种子,确实干瘪,有些还带着壳,看上去品相极差,毫无生机。
苦荞。
她知道这种作物。产量不高,味道苦涩,被视为穷苦人家和荒年不得已的选择。但它有个好处——**生长期极短**!从播种到收获,往往只需**两个月**左右!而且,它耐瘠薄,耐干旱!
她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现在播种,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在深秋天气彻底转冷前,抢收一季!
这袋被遗忘的、鸟都不啄的陈年苦荞种,在此刻的她看来,不是施舍,不是怜悯,而是比金银更珍贵的——**机会**!
一个在绝境中,额外开辟一线生机的可能!
她紧紧攥住了那只小麻袋,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刚刚结痂的手掌。
陈伯那句“看你造化”,与其说是祝福,不如更像是一句基于事实的冰冷判断。这些陈旧干瘪的种子,能否发芽都是未知数。
但,有了种子,就有了希望。
她看向那片即将成熟的粟田,又望向那片暂时搁置的盐碱地,最后目光落回掌心这半袋小小的、沉甸甸的黑色希望。
她的土地,或许还能再挤出一点生机。
夜幕缓缓降临,将她的身影和那片小小的绿洲一同吞没。
但那双在暮色中熠熠生辉的眼睛里,已燃起了规划新一轮生死博弈的火焰。
风带来远处屯子里绝望的呜咽,而她手中的苦荞种,却仿佛在无声地孕育着一场对抗寒冬和饥馑的、微小而坚定的革命。
一只晚归的**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枯树上,歪头看着下方的人类,发出沙哑的叫声,对那袋“鸟都不啄”的种子,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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