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命田”里的苦荞苗在生死线上挣扎,每一片孱弱的紫红色叶片的舒展,都耗费着赵小满巨大的心血和更宝贵的水。她像守护眼珠一样守护着它们,同时,绝大部分精力仍扑在那片即将成熟的粟田上。
日子在极度紧绷的戒备和匮乏中流逝。那只母鸡,成了这片绝望土地上唯一慷慨的施予者。它几乎每日都能下一枚蛋,虽然小巧,却稳定得令人心安。赵小满从不舍得立刻吃掉,总是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藏在窝棚最阴凉的角落,积攒着,计算着,那是应对更严酷未来的硬通货。
然而,这一日,持续的劳累和隐约的不安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她知道,这是身体在发出警告。犹豫再三,她决定破例一次。
她捡来几块碎石,在窝棚外避风处垒了个极简易的小灶,拾来最细碎的干草枯枝,只取了小小一簇引火。火苗燃起,架上破陶罐,倒入少许清水——这几乎是她能做出的最奢侈的举动。
水将沸未沸之际,她拿起一枚小小的鸡蛋,在罐沿轻轻一磕,手指利落地掰开。蛋液滑入水中,瞬间凝固成一片柔嫩的白色云朵,随着微滚的水波轻轻荡漾。她没有盐,只撒了几片掐碎的苦菜叶进去。
顷刻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浓郁蛋白质香气的味道,随着袅袅蒸汽升腾起来,在这被干渴和饥饿统治的空气里,像一枚尖锐的钩子,蛮横地撕开了死寂的幕布。
这香气对于常年不见油腥、肚子里只有野菜糙糠的庄稼人来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乘着风,飘过荒滩,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屯子里。
赵家院内,赵母正因家里即将断炊和赵铁柱持续的低迷暴躁而心烦意乱,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老天爷和那个“丧门星”。忽然,她抽动了一下鼻子,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
那是什么味道?
是……蛋香?谁家在煮蛋?
这年头,人都快饿死了,谁家还有鸡蛋?就算有,不该是藏着掖着等到年关或者换钱粮吗?谁敢这么败家地煮来吃?
她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跌跌撞撞扑到院子篱笆边,使劲翕动着鼻子,循着那微弱却勾魂夺魄的香气来源望去——方向,赫然是西边乱石滩!
一个荒谬又让她血液瞬间沸腾的念头炸开!
是那个小贱种!一定是那个分出去单过、本该早就饿死的小贱种!
她扒着粗糙的篱笆缝隙,眼睛死死瞪向远方那个模糊的窝棚轮廓,仿佛能穿透距离,看到赵小满正捧着陶罐喝蛋花汤的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自家三十亩地颗粒无收,男人倒下,儿子废了,眼看就要揭不开锅,那个克穷自家人、被他们赵家扫地出门的丧门星,不但没饿死,竟然还有鸡蛋吃?!
剧烈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篱笆的荆条里,扎出了血都浑然不觉。
“天杀的小贱蹄子!”她猛地啐了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恨而尖厉扭曲,“不知从哪偷来的腌臜东西!也配吃蛋?咋不噎死你!雷公爷咋就不劈死你这个带衰门庭的祸害!”
她的骂声惊动了屋里唉声叹气的赵金宝。他吊着胳膊蹭出来,也嗅到了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噜起来。
“娘,真是蛋味?那死丫头真吃上蛋了?”他咽着口水,眼里冒出贪婪的光。
赵母猛地回头,脸上肌肉扭曲,眼神怨毒得吓人:“吃!吃!吃死她!丧良心的玩意儿!肯定是偷了咱家的运道!克得咱家颗粒无收,自己倒吃香喝辣!没天理了!”
她的骂声越来越高亢,吸引了左邻右舍。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孩子也凑过来,嗅着空气里那勾魂的香味,看着赵母癫狂的模样,眼神复杂,窃窃私语。
那原本微弱的蛋香味,此刻在众人贪婪和嫉妒的想象中,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变成了一种赤裸裸的炫耀和挑衅。
一碗微不足道的苦菜蛋花汤,它的香气,却像一颗投入死潭的石子,骤然激起了层层叠叠、带着毒性的涟漪。
祸根,已悄然种下。
远处窝棚旁,赵小满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正小心地吹着气,喝下那碗滚烫的、补充着她透支体力的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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