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根家的风波,如同投入池塘的最后一块石头,激起的涟漪彻底荡平了赵家屯内部最后的、统一的反对声浪。春妮那通“白面馍”的账,算得男人们哑口无言,也算得妇人们心头发热。面子终究不能当饭吃,实打实的收成和活命的铜板,才是硬道理。
“立身堂”外,那幅被泼污又洗净、字迹已有些模糊的炭画前,不再是只有零星几个胆大的妇人借故徘徊。开始有男人硬着头皮,真的拉着自家婆娘一起过来,美其名曰“换工”,实则竖起耳朵听赵小满偶尔点拨的一言半语。赵小满依旧话不多,但不再完全依赖口令或童谣,有人诚心问,她便简洁地答,往往一针见血。
然而,变化的浪潮并未止步于赵家屯的边界。春妮的事迹、刘氏的萝卜、王二婶的菜畦、尤其是那力抗虫灾的烟叶水……这些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随着货郎老周的扁担、走亲访友的妇人嘴,悄无声息地传到了邻近的村落。
对于外村人,尤其是那些同样在贫苦中挣扎、甚至处境更为艰难的妇人而言,“赵小满”和“立身堂”不再只是一个名字和一处屋子,而成了一个符号,一束遥远却真实存在的光——一个女子,竟真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挣下一片产业,还能让土地献出更多的粮食,甚至能让男人们不得不低头求教!
希望,是最禁不住念叨的东西。
先是隔壁李家洼的一个年轻寡妇,丈夫去年修河堤没了,留下她和一个三岁的娃,守着几分薄田,被婆家欺压得几乎活不下去。她听货郎说得神乎其神,心一横,用藏在鞋底的最后几文钱买了块粗饼,用破布包了,天不亮就背着娃,一路打听,走到了赵家屯西头的荒地。
她看到那泥墙屋,看到门楣上“立身堂”三个字,看到地里明显精神不少的庄稼,又看到几个妇人正围着赵小满询问什么,犹豫了半晌,才怯生生地走上前,未语泪先流,“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小满……师傅……俺……俺听说您这儿……能学活命的手艺……俺给您磕头了,求您教教俺吧……俺啥活都能干,能吃苦……”她哽咽着,将怀里那块舍不得吃的粗饼捧出来,如同捧着最珍贵的贡品。
赵小满愣住了,王二婶和刘氏也愣住了。她们没想到,第一个真正“投奔”来的,竟是这样一个苦命人。
赵小满沉默地扶起她,将饼塞回她手里,什么也没问,只指了指墙上的炭画:“先看着。力气活,后面再说。”
那寡妇千恩万谢,抱着孩子,如饥似渴地盯着那画,仿佛那上面不是线条,而是救命的稻谷。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仿佛是约好了一般,接下来几日,陆续又有妇人从更远的张家沟、王家堡子摸过来。她们大多是失了丈夫、或被大家欺凌、或家里男人窝囊撑不起门户的苦命人。她们有的挎着半篮子舍不得吃的鸡蛋,有的提着几把干菜,有的甚至只是揣着两个冰冷的窝头,眼神里都带着同样的绝望、忐忑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希望。
她们的目的简单而纯粹:学手艺,活下去。
“立身堂”门前,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这些外村妇人不敢进屯子,更不敢去打扰赵小满的屋子,只是默默地聚集在附近的荒地上,远远地看着、听着,或者帮着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零碎活计,比如帮忙铡草、清理鸡粪,用最卑微的方式,表达着求学的诚意。
赵小满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着渴求光芒的妇人,沉默了。她无法拒绝。知识于她,本是自救的武器,如今却成了他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她不再刻意区分本村外村,谁来问,只要诚心,她便答。讲的也不再仅限于堆肥除虫,开始涉及到更精细的田间管理、甚至是一些简单草药的辨认。
人越聚越多。原本赵小满搭了给鸡雏挡风的那个简陋草棚,成了这些妇人们歇脚、交流、甚至偷偷模仿炭画的地方。一日午后,当七八个妇人又挤在里面比划着讨论时,“咔嚓”一声脆响,那草棚本就脆弱的支架不堪重负,竟然**塌了一角**!灰土簌簌落下,惹得一阵低呼,好在没人受伤。
众人看着塌了一角的草棚,都有些尴尬和惶然。
王二婶正好过来送些菜种,看到这景象,先是一愣,随即双手叉腰,发出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笑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慨和自豪:
“哈哈哈!挤塌了!好!挤塌了好啊!这说明啥?说明咱这‘学问’值钱!说明来人多了!光这么个小破草棚子可装不下喽!”
她笑声爽朗,目光扫过那些面带羞涩又眼含期待的本村外村妇人,最后落在赵小满身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大声道:
“小满!瞅见没?这光景,咱这‘立身堂’学堂,怕是得琢磨着——**该盖瓦房喽!**”
“盖瓦房”三个字,如同一声响锣,敲在每个人心上。
草棚挤塌了角,是窘迫,却也是生机过于蓬勃的证明。
学堂虽无其名,已有其实。而它的规模,显然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开始反过来,逼迫着硬件设施的升级。
赵小满望着那塌陷的草棚,望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却目光灼灼的妇人,再望向王二婶那张充满力量的笑脸。
瓦房吗?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已经不再只有荒滩的寒凉和粪土的气息,还混合了一种陌生的、喧嚣的、名为“希望”的温度。
微光,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亮度已足以照亮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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