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遭遇劫匪那日,云映雪正盘算着进京的盈利。
>为首的男人玄衣墨发,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她当机立断躺倒在地装死,趁对方靠近时撒出特制辣椒粉。
>红雾弥漫中,她利落反杀数名假匪,翻身上马还不忘回头嘲讽:
>“诸位好汉的刀锈了,衣裳也破了,不如来我铺子谋个差事?”
>男人咳得双眼通红,攥着沾满辣椒粉的衣襟记住了这个商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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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官道两旁的槐树早已抽出新绿,浓密的枝叶交织成一片连绵的碧穹,将午后的骄阳筛成细碎晃眼的光斑,零星地泼洒在干燥的黄土路面上。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仿佛一声声疲惫的叹息,在寂静的林间官道上格外清晰。
云映雪屈膝靠坐在微微摇晃的货车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腰间荷包粗糙的缎面。她摊开左手,另一根白皙的食指在掌心飞快地划动,仿佛那里有一把无形的算盘。
“进京……米价该是翻一番不止,这批新茶若能赶在夏至前出手,利润少说能有……”她口中念念有词,秀气的眉尖时而微蹙,时而又轻轻舒展。光斑掠过她微垂的眼睫,在那张还带着几分少女稚气却已显露出干练的脸上跳跃。
一阵骤然掠起的风,裹挟着尘土和草木的腥气,猛地灌入车队。风里似乎还卷着别的什么声音,很轻,很密,像是无数细小的鼓点,敲在人的心尖上。
云映雪捻着荷包的手指猛地顿住。
车旁护卫的几匹驮马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焦躁地刨着地面,带起一股股干燥呛人的黄尘。前方领头的老镖师,那个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赵叔,猛地勒住了缰绳,他那匹老青骢马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几乎人立而起。赵叔死死盯着前方浓密树影遮挡的官道拐弯处,脸色在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像路旁被雨水冲刷过的灰白岩石。
“戒备——!”嘶哑的吼声撕裂了午后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凄厉。
晚了。
蹄声如闷雷般炸响,由远及近,裹挟着凶悍的杀气。一片刺目的寒光,骤然撕裂了前方斑驳的树影!
十数骑人马,如同从幽冥地府扑出的恶鬼,瞬间将并不宽敞的官道堵得严严实实。马是清一色的乌骓,鬃毛飞扬,喷着灼热的白气。人皆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寒光凛冽、毫无温度的眼睛。他们手中的刀刃,在穿过枝叶缝隙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令人胆寒的锋芒。
商队瞬间大乱。车夫们惊恐的尖叫、马匹受惊的嘶鸣、护卫们仓啷啷拔出兵刃的刺耳摩擦声……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在密闭的林间道上激烈冲撞,震得人耳膜生疼。
云映雪的心,也在那马蹄踏破宁静的刹那,沉了下去,坠入一片冰寒的谷底。不是寻常的山匪路霸。这些人的动作太整齐,太迅捷,透着一股行伍里才有的杀伐之气。她搭在货车粗糙木板上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目光如电,瞬间扫过那些蒙面人座下训练有素的健马,扫过他们握刀时指节凸起、布满老茧的手,最后死死钉在为首那人的身上。
玄衣墨发,仿佛吸收了周遭所有的光线。他没有蒙面,一张脸冷峻得如同刀劈斧削,线条锐利得刺目。薄唇紧抿,下颌绷成一道无情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幽深如古井寒潭,此刻正缓缓扫过混乱的商队,目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似乎凝结成冰。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盗匪的贪婪或残暴,只有一片纯粹的、冻彻骨髓的漠然,仿佛看着一群注定碾碎的蝼蚁。
一股寒意从云映雪的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爬满全身。
“一个不留。”冰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的声浪,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命令简短,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
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整个商队。
刀光已经泼洒下来,血花在惊呼声中凄厉地绽放。护卫们试图结阵抵抗,但在这群凶悍的“劫匪”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赵叔怒吼着挥刀迎向那玄衣首领,刀锋带着搏命的决绝。然而玄衣人只是身形微侧,手腕一抖,一道雪亮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当啷!”
赵叔手中厚背朴刀应声而断!半截刀身旋转着飞上半空,映着破碎的阳光。赵叔身体猛地一僵,脖颈间一道细细的红线迅速扩大,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玄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魁梧的身躯轰然栽倒,溅起一片尘土。
血,浓稠的、温热的血,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了云映雪身前的货箱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云映雪瞳孔骤然缩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但她脸上所有的惊惶,在赵叔倒下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抹去,只余下一片近乎死寂的空白。求饶?反抗?都是死路!她身体猛地一软,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货车与另一只货箱之间狭窄的缝隙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尘土扑了她一脸。她紧闭双眼,牙关紧咬,连呼吸都死死屏住,身体僵硬得如同一段朽木。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近乎狂暴的力度撞击着地面。
混乱的厮杀声、临死的惨嚎声、兵刃的撞击声……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耳膜。她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分毫。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杂沓的脚步声靠近了,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停在她“尸体”旁边。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在她身上扫视。那目光锐利得可怕,似乎能穿透她的伪装,直刺灵魂深处。是那个玄衣首领!
“头儿,都清理干净了。”一个蒙面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任务完成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刀刃入鞘的金属摩擦声刺耳地响起。
那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审视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终于,一只穿着黑色皮靴的脚,带着试探的力道,踢了踢她的腿侧。靴子质地坚韧,边缘沾着泥泞和暗红的血渍,靴尖甚至有一处不显眼的磨损破口。
就是现在!
云映雪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底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燃烧到极致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她的身体如同压紧到极限的弹簧,积蓄的力量在刹那间爆发!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向腰间那个毫不起眼的灰布小囊,五指死死攥住里面粗糙的粉末。借着身体向上弹起的冲势,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整只手掌连带小囊里的东西,朝着近在咫尺的那片玄色衣襟狠狠扬去!
“噗——!”
一大蓬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赤红色粉末,如同被引爆的微型火山,骤然在她和玄衣首领之间爆开!辛辣、刺鼻、带着灼烧感的恐怖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形成一片翻滚的、绝望的红雾!
“咳!咳咳咳——!”距离最近的玄衣首领首当其冲!那粉末如同活物般钻入他的口鼻,浓烈的、仿佛能烧穿喉咙的辛辣感瞬间炸开!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剧烈呛咳,冰冷的面具瞬间崩塌,眼睛在瞬间充血通红,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捂口鼻,身形踉跄着暴退,试图脱离这片致命的红雾。
“呃啊——我的眼睛!”“咳咳…是毒!是毒粉!”周围的几个蒙面人猝不及防,被那迅速扩散的辛辣红雾笼罩,顿时惨嚎连连。他们丢下武器,痛苦地捂住眼睛,鼻涕眼泪横流,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们的肺腑,战斗力瞬间瓦解。
混乱!彻底的混乱!
云映雪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豹,在红雾爆开的瞬间,身体已借着反冲之力滚向旁边一具“劫匪”的尸体。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染血的长刀入手,冰冷而沉重,却给了她一丝支撑。没有丝毫犹豫,她双手握紧刀柄,凭着记忆和本能,朝着红雾中那几个痛苦扭曲的身影狠狠劈砍过去!
刀锋撕裂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她甚至没有去看结果,砍倒挡在最近处的两个身影后,立刻转身扑向赵叔那匹被惊得原地打转的老青骢马。马鞍上还残留着主人温热的体温和浓重的血腥气。
她抓住缰绳,脚尖在马镫上猛地一蹬,身体轻盈地翻上马背。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被死亡逼出来的、超越极限的流畅。
“驾——!”她狠狠一夹马腹,老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朝着红雾稀薄、尚未被完全堵死的来路方向狂奔而去!
劲风呼啸着刮过她的脸颊,带着浓烈的血腥和刺鼻的辣椒粉气息。在即将冲入林荫遮蔽的刹那,她猛地勒住缰绳,老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云映雪在马背上霍然回首,目光如淬火的利箭,穿透尚未散尽的淡红色尘埃,精准地钉在那个刚刚勉强止住呛咳、正用手背狠狠擦去眼角泪水、脸色铁青的玄衣首领身上。他昂贵的玄色衣襟上,沾满了刺目的猩红粉末,狼狈不堪。
少女清亮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更带着毫不掩饰的、针尖般锐利的嘲讽,狠狠掷向那个从未如此狼狈的男人:
“诸位好汉的刀锈了,衣裳也破了,”她的目光特意在他衣襟的破口和沾满红粉的狼狈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挑衅的弧度,“这般落魄,不如来我铺子谋个差事?工钱好商量!”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抖缰绳,老青骢马如同离弦之箭,载着她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身影,一头扎进了浓密幽暗的槐树林中,蹄声迅速远去。
翻滚的红雾缓缓沉降,如同流血的伤口上结了一层诡异的新痂。刺鼻的辛辣气息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一口烧红的炭火,灼得人肺腑生疼。
官道上已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倒伏着尸体,商队的、蒙面人的,鲜血浸透了黄土,又被马蹄反复践踏,呈现出一种污浊粘稠的暗褐色。断折的兵刃、翻倒的货车、散落的货物碎片……构成一幅劫后的地狱图景。残余的蒙面人捂着眼睛,涕泪横流,蜷缩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早已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死寂。
唯有风穿过林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玄衣首领——谢砚之,僵立在原地。他缓缓放下擦拭眼睛的手背,手背上沾着生理性的泪水和刺目的红痕。那双曾经冰冷幽深、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眼睑红肿,眼角还残留着狼狈的水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剧痛,刺激着他的喉咙。
他低下头。
玄色的、质地精良的衣襟上,此刻如同泼洒了一大片未干涸的、污秽的鲜血。那是赤红色的粉末,极其细密,带着灼人的辛辣,深深嵌入衣料的纹理之中,留下大片刺目惊心的污迹。在这片污迹的边缘,靠近衣襟下摆处,一道不易察觉的、被磨破的细小口子,此刻在红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讽刺和刺眼。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捻起一小撮沾染在衣襟上的红粉。指腹传来粗糙的颗粒感,那辛辣的气息立刻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要钻透皮肤。
“咳……”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呛咳,撕扯着他的胸腔。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爆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那双布满血丝、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女消失的方向。浓密的槐树林在风中摇曳,枝叶婆娑,仿佛无数只窃笑的手。
“云记……”一个沙哑得不成调的声音,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滔天的杀意。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烧红的烙铁在他喉管里烫过。他记住了那匹马消失的方向,更死死记住了那声清脆又刻毒的嘲讽——“诸位好汉的刀锈了,衣裳也破了,不如来我铺子谋个差事?”
指间那撮猩红的粉末,被攥得死紧,仿佛要捏碎成齑粉。那刺鼻辛辣的味道,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深深烙进了他的骨髓里。
一个名字,一个商户女,一场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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