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光洁的地砖上,镀上一层暖金色。
李承鄞刚处理完淮南赈灾的紧急公文,伸了个懒腰,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但眼神依旧清亮。身着白色太子常服,身姿挺拔。
姜保宁身着素雅的月白色绣青竹纹罗裙,发髻简单绾起,簪一支白玉簪,脂粉未施,却更显肌肤莹润,眉眼清澈。
她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长匣,神色端凝,带着完成重任后的沉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虔诚满足。
时恩匆匆进来:“殿下,姜小姐到。”
“请。”
李承鄞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眼望向门口,深邃的眼眸中,疲惫似乎瞬间被冲淡了几分,染上一抹温和的光泽。
姜保宁步履轻盈而端庄地走了进来,裙裾微动,环佩不惊。
她双手捧着紫檀木匣,行至厅中,对着李承鄞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臣女姜保宁,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李承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他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木匣上,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经卷……抄录好了?”
“是。”
姜保宁抬起头,清澈的杏眼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带一丝小小的骄傲。她将木匣微微向前呈送:“幸不辱命。七卷《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已抄录完毕,请殿下过目。”
李承鄞没有立刻去接,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也看到她执笔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腹处,明显比别处更红润一些,甚至微微有些磨痕。
“辛苦了。”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赞许。
这才伸出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木匣。指尖在接过木匣时,无意间碰到了她微凉的手指。
姜保宁感觉指尖被他触碰的地方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带着他掌心温热的余温,一丝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耳根。
她连忙垂下眼睫,掩饰住瞬间的慌乱,手指却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李承鄞神色如常,仿佛那短暂的触碰只是错觉。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光滑的紫檀木匣,并未打开,而是郑重地将其托在手中,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他抬眸看她,眼中带着温煦的笑意:“心诚所致,字字皆如菩提。这份心意,母后若知,定感欣慰。”
她抿了抿唇,努力维持着端庄的姿态,轻声道:“能为皇后娘娘祈福,是臣女的福分,不敢言辛苦。只盼佛祖慈悲,垂怜娘娘凤体,早日康复。”
李承鄞看着她低眉顺眼、却掩不住眼底真诚的模样,心中微动。他托着木匣,走到一旁的桌案旁,将其小心放下。
然后转身,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明日,”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悦耳,“便是浴佛节了。”
姜保宁闻言,抬起头,她当然知道,以她未嫁的身份,是无法随太子和皇帝出席如此重大的国寺大典的。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明日……要去大慈恩寺主礼了。”
李承鄞他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近了些许,他身上清冽的沉水香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过来。
“是。”
他看着她,目光专注,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父皇与孤同去。孤会将此经,亲手供奉于佛前。”
他指了指桌上的木匣,强调着这份心意将由他亲自传递。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与承诺:“待你入主东宫,明年此时,便可与孤一同,在佛前为母后,为天下苍生祈福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到时,你这太子妃的功课,可不止是抄经了。”
她嗔怪地飞快瞥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娇羞:“李承鄞。
看着眼前人面若桃花、含羞带怯的模样,李承鄞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他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清朗悦耳,在宁静的厅中格外清晰。
“好了,不逗你了。”
他收敛了笑意,但眼神依旧温柔,“时辰不早,你也该回府了。斋戒抄经数日,回去好好歇息。”
“是。”
姜保宁福身行礼,心中那点失落已被他方才的话语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暖的期盼。
她抬起头,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带着真诚的关切:“殿下明日大典,也请……多加珍重。”
“嗯。”
李承鄞颔首,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孤知道。去吧。”
姜保宁再次行礼,转身,步履依旧端庄,但背影却透着一丝轻快。
夕阳的余晖将她离去的倩影拉长,融入门外温暖的暮色之中。
李承鄞目送她离开,直到那抹素雅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他才收回目光,转身,修长的手指再次抚上那个承载着两人共同心愿的紫檀木匣,眼神沉静而坚定。
上京城,朱雀大街至大慈恩寺御道。
澧朝万贞六年,暮春,四月初八浴佛节清晨。
天光熹微,晨雾尚未散尽。宽阔的朱雀大街已被彻底肃清,黄沙铺道,净水洒街,光洁如镜。
街道两旁,金吾卫禁军盔甲森然,持戟肃立,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如同两道沉默的钢铁长城,一直延伸至视线尽头的大慈恩寺山门。
整座上京城仿佛屏住了呼吸,唯有低沉悠远的梵钟声,自大慈恩寺方向遥遥传来,穿透薄雾,一声声敲在人心上,涤荡着尘嚣,更添肃杀与庄穆。
空气清冽,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与春日草木的微凉。
李允贤御辇从简,辇身以深色楠木打造,饰以简洁的云龙纹金漆,四周垂下玄紫色纱幔,既显威仪,又透出几分内敛。
他身着玄紫色朝服,十二章纹大幅简化,仅以极细密的金线绣于领袖襟缘,光华内蕴。
腰间束九环金镶墨玉带,悬九龙环佩,头上未戴冕旒,仅以一枚赤金镶硕大墨玉的简约发冠束住发髻,面容沉静如水,无喜无悲,深邃的眼眸透过纱幔,凝视着前方通往古刹的道路,他端坐辇中,身姿挺拔如松,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节微微泛白,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太子李承鄞紧随御辇之后,乘坐一架规格略小的步辇。辇身样式与御辇相仿,但纹饰更为简洁,垂以月白色纱幔,身着白金色储君朝服纹饰同样简化,腰间束羊脂白玉带,悬麒麟环佩。
头上同样未戴冕旒,仅以一枚金冠束发,更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清朗。
他双手稳稳地托着一个紫檀木长匣,置于膝上,动作郑重无比,仿佛托着千钧重担与虔诚祈愿。
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前方父皇的辇驾上,时而投向越来越近的大慈恩寺轮廓,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相国兼尚书左仆射高明远,须发如银,面容清癯而刚毅。身着深紫色仙鹤补子一品朝服,手持象牙笏板,端坐于一架由四名力士抬着的肩舆之上,位置在太子辇驾之后不远。
其他则是按照严格的品级序列,文武百官或乘马,或乘规格更低的肩舆、轿子,依次排列成绵长的队伍。
各色朝服在晨光中形成一片沉默而庄重的色带。
人人屏息垂首,神情肃穆,不敢有丝毫喧哗。
“起——驾——!”
随着内侍省宦官一声悠长洪亮的唱喏,御道两旁的禁军齐刷刷将手中长戟顿地,发出沉闷而整齐的“咚”声,如同战鼓擂响,宣告着皇家仪仗的启动。
八名力士沉稳地抬起御辇,步伐整齐划一,辇身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玄紫色的纱幔在晨风中微微拂动,隐约可见皇帝李允贤端坐其中的沉静身影。
紧随其后,太子李承鄞的步辇亦被抬起。他端坐其上,手托经匣,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前方父皇的辇驾。
高明远等重臣的肩舆随后启动。老相国端坐舆中,目光扫过肃穆的街道与禁卫,最终落在前方帝辇与太子辇上,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深沉的忧虑。
绵长的队伍如同一条庄严而沉默的巨龙,在黄沙铺就的御道上缓缓前行。
沿途的百姓早已被清场,只能远远地伏在坊墙之后或门窗缝隙间窥视。
梵钟声声,香烟袅袅。
御辇承载着帝王的忧思,太子辇承载着储君的虔诚与孝心,百官队列承载着帝国的秩序,在晨光与薄雾中,向着那香烟缭绕、寄托着万千祈愿的古刹大慈恩寺,沉稳而坚定地行去。
绵长而沉默的皇家仪仗,在梵钟声的指引下,终于抵达大慈恩寺那宏伟庄重的山门前。古刹的朱红寺墙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金黄的琉璃瓦顶流淌着朝阳的光泽。
山门洞开,仿佛通往一方净土。
“落——辇——!”
内侍的唱喏再次响起,声音在寂静的山门前回荡,更添威仪。
玄紫色的纱幔被侍立一旁的内侍恭敬掀起。李允贤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没有借助搀扶,自己沉稳地一步踏下辇座。露出他此刻毫无表情却威仪深重的面容。他目光如炬,扫过山门前跪伏迎接的僧众与官员,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沉郁。
紧随其后,太子李承鄞的步辇也稳稳落下。月白色纱幔掀起,他手托紫檀木经匣,身姿挺拔地走下辇座。
他走下辇座后,目光首先落在前方父皇的背影上,随即才转向眼前香烟缭绕、梵音阵阵的古刹山门,托着经匣的手,下意识地更稳了几分。
相国高明远等重臣亦已下舆,肃立其后。文武百官队列在寺前广场整齐排列,垂首恭立,鸦雀无声。
唯有山风吹拂旌旗发出的猎猎声响,以及寺内传来的、越发清晰洪亮的诵经声。
大慈恩寺住持身披大红金线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率领寺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及数百名身着海青的僧众,早已在山门内甬道两侧肃立恭迎。
见帝辇落地,住持上前数步,双手合十,深深躬身,声音洪亮而充满悲悯:“贫僧率大慈恩寺阖寺僧众,恭迎皇帝陛下!恭迎太子殿下!佛光普照,泽被苍生!”
“恭迎陛下!恭迎太子殿下!” 数百僧众齐声合十躬身,声浪庄严,涤荡心灵。
李允贤微微颔首,声音沉稳:“有劳住持及诸位高僧。今日佛诞,朕与太子,特来礼佛祈福,亦为皇后消灾延寿,祈愿佛祖慈悲。”
住持神色更为凝重,再次深深一躬:“陛下至诚,天地可鉴!太子孝心,佛天共睹!请陛下、殿下移步大雄宝殿,沐浴佛恩!”
李允贤不再多言,率先迈步,踏入了大慈恩寺的山门。
太子李承鄞紧随其后,手托经匣,步履沉稳。其他重臣及百官依序跟随。
一踏入山门,景象豁然不同。寺内甬道宽阔,皆以洁净青石板铺就,洒扫得一尘不染。甬道两旁,古柏参天,枝干虬劲。
空气中弥漫的檀香气息更加浓郁,沁人心脾,却也带着一丝神圣的沉重感。
每隔数步,便有身着黄色僧衣的沙弥手持香炉或花篮肃立。
香烟袅袅,从香炉中升腾而起,在古木间缭绕盘旋,形成一道道淡青色的烟柱,直上澄澈的晨空。
无数色彩缤纷的鲜花被精心布置在甬道两侧和殿宇廊下,花瓣上犹带晨露,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象征着佛诞的喜悦与生命的礼赞。
然而,这庄严肃穆、香烟缭绕、花团锦簇的景象之下,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氛。
梵呗声声,悠扬空灵。
李允贤走在最前方,玄紫色的身影在青石甬道和缭绕的香烟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独。
李承鄞紧随其后。他手托着那承载了姜保宁心血与自己至诚孝心的紫檀木匣,步履与父皇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沉稳而坚定。
白金色的朝服在香烟缭绕中若隐若现,如同晨曦中一道清朗的光。
他偶尔会微微侧目,目光掠过甬道旁那些虔诚肃立的僧众,掠过那些承载着祈愿的香烛鲜花,最终落回手中沉甸甸的木匣上,眼神专注而虔诚。
在他们身后,高明远步履沉稳,目光深邃,如同定海神针。
队伍在梵音与香烟的引领下,缓缓行过长长的甬道,走向那座象征着佛法无边、也即将见证澧朝天家至诚祈愿的大雄宝殿。
阳光透过古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皇帝深沉的玄紫、太子清贵的白金、百官肃穆的朝服上,也落在那被太子珍重托起的紫檀木匣上。
大慈恩寺的晨钟,依旧一声声,悠远而沉重地敲击着,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宏伟的大雄宝殿内,烛火通明,香烟如云海般翻腾缭绕。
巨大的鎏金释迦牟尼佛像端坐于莲台之上,低垂的眼眸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慈悲与智慧,静静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殿内庄严肃穆到了极致,唯有僧众低沉而宏大的诵经声在梁柱间回响,如同来自天外的梵音,洗涤着尘世的喧嚣与浮躁。
李允贤率先上前。内侍早已在巨大的紫铜香炉前备好三支粗如儿臂的龙涎香。
他接过点燃的长香,玄紫色的身影在佛像金光的映衬下更显深沉。
他双手持香,高举齐眉,对着慈悲的佛像深深三揖。
他将长香稳稳插入香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仿佛承载着他无声的祷告,直上佛天。
李承鄞紧随其后。他将紫檀木经匣暂交身旁内侍保管,接过属于自己的三支清香。
白金色的身影在烛火与金光中显得格外清朗挺拔。
他同样高举长香,三揖至深,神情端凝肃穆,眼神清澈而虔诚,充满了为人子的至诚孝心。
他心中默念:“佛祖慈悲,信男李承鄞,恳请垂怜,佑我母后消灾解厄,凤体安康!”
香入炉中,他的心意亦随青烟奉上。
随后,相国高明远、太师谢崇钧等重臣依次上前敬香。
高明远动作庄重虔诚,尽显老臣风范;谢崇钧垂眉敛目,姿态恭谨得无可挑剔,如同最完美的臣子模板。
大典住持亲自主持。
数百僧众齐声诵念《浴佛功德经》,悠扬空灵的梵音汇聚成一股磅礴而悲悯的力量,充盈整个大殿,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尔时,清净慧菩萨白佛言:“世尊,若有众生,于如来灭后,欲为如来造作形像,及欲洗浴,其福云何?佛告清净慧菩萨言:“善男子,若有众生,能于我法中,起清净心,为我造像,及以洗浴,其福无量。
“善男子,当知浴佛有十功德:一者,得净命;二者,得净色;三者,得净辩;四者,得净心;五者,得亲友;六者,得诸佛菩萨护念;七者,得诸天爱乐;八者,得福藏无尽;九者,得生安隐处;十者,得速证涅盘。
“复次,善男子,若有众生,于佛形象前,以香水浴,或用清水,或散华香,乃至以微少物供养,此人于生死中,常受快乐,无有疾苦,常为诸天、善神之所守护。若复有人,能称念我名,及此经题,恭敬供养,所得功德,亦复如是。
“善男子,我今说此浴佛功德,为欲利益一切众生,令得福乐,永离苦患。
此刻更念及皇后娘娘身染疾恙,臣等心忧难安,特祈佛陀垂慈、菩萨护持:愿娘娘所受病苦,如圣像沐香汤般一一涤除;愿娘娘身心忧恼,得佛法甘露滋养而渐次安宁。祈药师琉璃光如来十二愿力加被,消弭灾障;祈观世音菩萨慈眼观照,送来安康。盼娘娘早日康复,重沐春晖,与陛下、太子共享天伦之乐。
愿以此浴佛及祈愿功德,回向法界一切有情:消灾免难,福慧增长;家国安宁,风雨顺调;善愿成就,吉祥圆满。
李允贤闭目静立,双手合十置于胸前。他紧抿着唇,眉宇间那道深刻的川字纹如同刀刻。
李承鄞亦合十静立,目光低垂,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
内侍省两名高阶宦官,神情无比庄重地捧上一个硕大的纯金浴盆,盆中盛满了用数十种名贵香料精心熬制而成的、色泽温润如玉的“香汤”。
馥郁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殿内原有的檀香,令人心神一清。
住持高宣佛号。
李允贤上前一步,从内侍手中接过一柄同样由纯金打造、镶嵌宝石的长柄金勺。
他步履沉稳,走到金盆前,目光落在盆中那尊一尺来高、同样由纯金铸造、栩栩如生的释迦太子诞生像上。
李允贤手持金勺,缓缓探入香汤之中,舀起一勺晶莹馥郁的汤水。
香汤自金勺边缘流淌而下,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他手腕轻抬,将这一勺承载着帝王祈愿的香汤,缓缓地、稳稳地淋在释迦太子金像的头顶。
“嗡……”
金像遇水,光华流转,慈悲之意更盛。 紧接着,太子李承鄞上前。他伸出双手,极其恭敬、极其珍重地从李允贤手中接过那尊被香汤沐浴过的释迦太子金像。
他稳稳地托着金像,如同托着澧朝的未来与希望。
李允贤再次舀起一勺香汤,这一次,他淋在金像的肩头。太子李承鄞配合着微微调整角度,确保香汤均匀流下。
随后,由太子李承鄞主持,将金像与金勺传递至相国高明远面前。
高明远肃然躬身,舀起香汤,象征性地淋于金像之上。
接着是几位核心重臣依次上前,完成这神圣的仪式。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动作一丝不苟。
浴佛仪式结束,金像被恭敬请回原位。
李承鄞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而坚定。他转身,从内侍手中重新接过那紫檀木长匣。
他双手托匣,步履沉稳地再次走到佛前最中央的位置,正对着那高大慈悲的释迦牟尼佛像。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经匣,动作缓慢而充满力量,让殿内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这个承载着特殊心意的木匣。
他朗声祝祷,声音清越而沉稳“大慈大悲佛祖在上!信男李承鄞,澧朝太子,恭奉未来太子妃姜氏保宁,净心斋戒,虔心手录《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七卷,敬献佛前!”
“伏愿以此至诚,上感佛心,慈悲垂悯!佑我母后叶氏,消灾解厄,祛除沉疴,凤体康泰,福寿绵长!”
“伏愿佛祖垂佑,泽被苍生!佑我澧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灾疠不起,国泰民安!”
祝祷完毕,殿内一片寂静,唯有他清朗的余音在梁柱间萦绕,他保持着高举经匣的姿势片刻,然后才无比珍重地、极其缓慢地将紫檀木匣,供奉于佛像正前方最尊贵的主香案之上,与诸佛菩萨的圣像并列。
李承鄞后退一步,对着佛像再次深深一揖。
他心中默念:“母后,保宁的心意,儿臣的心意,都在这里了。您定要感知到!”
李允贤站在最前方,看着儿子沉稳而虔诚地完成这一切。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紧抿的唇角似乎松动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无人能窥探他此刻心中所想,唯有那紧锁的眉宇间,香烛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仿佛映照着他内心的波澜。
百官队列中,高明远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对太子沉稳表现和至诚孝心的由衷赞许。
卢秉权依旧低垂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泥塑木雕。
唯有在太子高声念出“未来太子妃姜氏保宁”时,那掩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心中冷笑:“心诚?佛祖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戏,才刚刚开始。”
大典在更加宏大的诵经与梵呗声中接近尾声。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佛前供奉的《药师经》紫檀木匣上,流转着温润而神圣的光泽。这光泽,仿佛寄托着澧朝帝室最深的祈愿,在缭绕的香烟中,直上九霄。
然而,在这片至诚的祈愿之下,深宫病榻的阴影与朝堂潜藏的暗流,却如同殿角未被烛光照亮的幽暗,并未因这佛光普照而消散分毫。浴佛节的庄严与沉重,交织成一曲无声的悲歌,回荡在古刹的飞檐斗拱之间,也预示着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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