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内阁投入了紧张阅卷中,这几天的工作量极大。
近四百余份策论卷,都要由礼部官员先核定,再交由内阁成员审阅。
此时,京师的百姓及学子,都在焦躁的等待中,放榜前几日期盼值最高。
毕竟,谁不想荣登进士一甲,但那个位置就三人。十年寒窗苦读,谁不期盼他日高中?
至于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今后为官的上限,明显要低于一甲。
到达阈值后想升迁,是很难达成的,除非非常善于钻营,任何时候都看成绩。
第三日,内阁将策论卷都阅完了,但在这排名上,五人又陷入纠结中。
陛下在四份答卷中,都做了明确的标语,殿前问政有五人,魏藻德文章写得很好。
但是,陛下意思很明显,甚至都不能简单的算明显了,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他们可是全程参与殿试了的,皇上可谓对魏藻德答论,表现出了极为不满的情绪!
但他的策论答卷,皇上朱笔亲批,同进士出身最后一名,他们不得不考虑皇上的意见。
只是,魏藻德的文章,确实写得太漂亮了!每处都恰到好处,语气也极为谦卑恭敬。
五人实在想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批复,另外四人都想为其再争取一番。
只有程国祥,他很了解崇祯的脾性,他决定的事情别去触霉头,也跟四人阐述了。
最后,还是决定将魏藻德答卷,放在一甲前三之后第一张,程国祥也拗不过四人。
其它四张答卷,葛世振、宋应星、高尔俨,没什么好说的,根据陛下批语排名就行。
至于金圣叹,官职都已经安排了,这种也不能给太低名次。
五人商议后给排在了,进士出身第十名,也不算抹了皇上的面子。
由林欲楫将十三份答卷,送到东暖阁后,崇祯招呼道:“林爱卿,且先在一旁等待片刻!”
崇祯翻起了卷宗,前三份答卷排名,得到了崇祯充分认可,频频点头表示赞许。
但翻开第四张,魏藻德的名字赫然在列,崇祯神色平静,将之抽出放在一边。
下面的名字有:进士出身第二名陈相才,第三名叶翼去,第四名徐有声……
最有意思的是,进士出身第十名,金圣叹的名字,也赫然位列其中。
看来,内阁与礼部官员,还是充分考虑了圣意,只是魏藻德排名他不喜。
翻完之后,崇祯拿起魏藻德的答卷,递给王承恩道:“给林尚书带回去,这张重议!”
林欲楫双手接过答卷,看后蹙眉表示不解,这张文章见其功底,不能就此埋没。
他还想争取一番,起身揖首道:“陛下,魏藻德此学子,文章工整对答如流。”
“陛下,何故定要判定为同进士末,岂非埋没了人才?臣不解!”
崇祯也不恼笑道:“林爱卿,朕提你为礼部尚书,也有近三年了吧?”
林欲楫躬身答道:“回陛下,臣是崇祯十二年末上任,如今是崇祯十五年春,两年有余!”
崇祯点头道:“嗯,记性不错!那这几年你可看出来,朕往日最看重什么吗?”
林欲楫低垂着脑袋,皱眉沉思后道:“陛下,请恕臣不敬!”
“臣与陛下接触两年下来,观您往日礼法虽有缺,但极喜将事落地实处。”
听到林欲楫说,自家皇爷礼法有缺,王承恩顿时大怒:“林欲楫,你安敢放肆!”
崇祯摆手畅笑道:“王伴伴,别大惊小怪!朕不遵祖制不顾礼法,这不是出名了吗?”
“你看金圣叹,他烧个开水朕便直接,绕开礼部安排官职了,林爱卿说得没错呀!”
崇祯又对林欲楫笑道:“你既知晓朕之为人,那肯定能明白,朕对夸夸其谈甚为不喜!”
“魏藻德在皇极殿上,回答朕之策问时,所提皆是老生常谈。”
“若是真有用的话,大明又岂会成为,今天这般强敌环伺,百姓民不聊生之态?”
“你身为礼部尚书,平日该做之事,也该是劝百姓、户商向善,要爱国爱民皆行。”
“而不是整日朝堂攻讦,与朝臣勾心斗角,提出的意见都该是,与民生息之国策!”
林欲楫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了解,皇上的内心之所想。
惭愧道:“陛下,臣往日时常紧盯着,您的礼仪与规矩,却不曾想过您的苦楚。”
“臣,需郑重的向您致歉!臣今后,定当一改往日陋习,与陛下同造朗朗乾坤!”
林欲楫说完,郑重的行了个四跪三叩大礼,一般到了内阁成员位置。
很少正经去行大礼,除非重大典礼等,大多数时候躬个身,这次林欲楫算是扭转过来了。
林欲楫抱着答卷,正欲退出东暖阁,崇祯招呼道:“金圣叹,排到进士出身末便行!”
林欲楫躬身道:“陛下,臣知晓您的用意了,臣回文渊阁再重新排定名次!”
第四日一大早,皇极殿前广场上,将一甲前三名,二甲进士出身前十名,都宣了过来。
至于其他人,崇祯嫌麻烦未宣过来,开玩笑近四百余进士,报排名与名字都要报多久了?
在皇帝的见证下,礼部官员按名次唱名,崇祯上前予以勉励!
其中,最激动的当属高尔俨,他本以为自己就算不落榜,那也是个同进士最末。
万万没曾想过,陛下竟真给安排了,一甲三名探花的排名。
这几日他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般急上急下,好悬没吓出大病来!
礼部主事,将盖好传国玉玺大印,写好姓名及名次的金榜,张贴在皇榜之上。
由礼乐队与力士,将之抬着走端门,出承天门到长安左门处(天安门广场东侧已拆除)。
长安左门处搭了个草庐,称之为龙棚金榜放下,礼部官员高喊:放榜啦!
随后,进士们挤在警戒线外,纷纷寻找自己的名字,有人欢呼亦有人叹息!
而魏藻德此刻,从头开始看起,越看身子抖得越厉害,手心止不住的出汗。
直到,他看到同进士末尾,也就是金榜最后一名,他才找到自己名字。
一时间只感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这事吧,大家都习已为常了。
哪次放榜不晕几个人的,毕竟金榜题名可是能,光宗耀祖的怎能不让人兴奋!
人家范进中个举,还能因兴奋过度,整个人直接就疯颠了。
而金榜题名,则是普通百姓,鱼跃龙门的最后一关,长安左门便被称之为龙门!
魏藻德看到自己名次后,心已然跌落至谷底,这种排名对他近乎于羞辱!
他以会试第一的成绩,坐在皇极殿最中间,如今却是同进士最后一名。
被救醒后,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步履踉跄的回到,他租住在京师的民房。
其他考生,看到自己名次后,都多少有点底,大概能估摸着自己在第几名。
心情虽也很激动,但还不至于失魂落魄,毕竟过了会试的,才会在京师驻留近一年。
与此同时,东安门大街的惠民局,亦是热闹非凡!
首次彩票试运行,于今日正式开奖,惠民局的周掌柜,特意赶回京师来开奖。
崇祯身着便服,与懿安皇后张嫣,站在二楼半开的窗户旁,注视着下方的人群。
崇祯稍稍偏头询问道:“皇嫂,你且猜上一猜,此次是否有人中一等奖?”
张嫣捂嘴轻笑道:“陛下,臣妾哪能猜得着,卖了两万七千多份呢!”
周掌柜拿着红布木槌,敲响了身前的铜锣,高声道::“大家静一静,现在宣布中奖者。”
“本次殿试状元:葛世振,榜眼:宋应星,探花:高尔俨。”
“一等奖一注,中奖人为张清源。中二等奖三注……,中三等奖五注……。”
人群中,一个会试落榜的举人,正嚎啕大哭起来,高声叫道:“我中奖啦!我中啦!”
张清源都不能算寒门了,家中是真的穷的叮当响,身上蓝色的衣裳,都被洗到发白了。
张清源激动到跪地痛哭,本来落榜后无颜回家,在京师靠给惠民局,采集京报新闻谋生。
一两银子他存了半年,全部拿出来下注,没想到还真中了,一千两银子呀!
有了这一千两,他不仅能回家赡养父母,还能留出来年备考的盘缠!
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无疑算是改变阶层了,看着一千两汇票兑完奖。
一时间惠民局彩票,‘一夜造富’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京师各个角落。
次日,皇极殿前广场上,比昨日放榜的气氛,还要凝重三分。
太监刚宣布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都察院御史王章,出班道:“陛下,臣有本奏!”
崇祯看着出列的御史,内心之中生出一丝凝重,御史出手参人或事,都小不了。
崇祯扶额道:“王爱卿,有何事尽管奏来!”
王章整了整衣冠,躬身道:“陛下,臣要弹劾京师,那所谓的惠民局!”
“此局盘踞北方四省,以售卖天下奇巧之物为引,如今更是行那,聚众博彩之恶行!”
“引得京师万人空巷,百姓齐聚惠民局,万一酿成踩踏事件,则悔之晚矣!”
“似此等扰乱治安,借彩票之名行赌博之实,这股歪风邪气必须加以遏制!”
还不待崇祯说话,另一位礼部给事中,出列道:“陛下,王章御史所言极是!”
“惠民局所立之地,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如今却因博彩之事,引得好利之徒趋之若鹜!”
“长此以往必将人心浮躁,淳朴民风亦将荡然无存,谁还肯安心耕读?”
“此乃,败坏社稷根基之祸源,请陛下明察,即刻取缔这藏污纳垢之所!”
攻击浪潮一波接一波,连略有所知的程国祥,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又一给事中,出列道:“陛下,彩票一两银子一注,看似小赌怡情!”
“实则诱使升斗小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他日,为其倾家荡产者,恐不在少数!”
“此与民争利之事,届时定引得民怨沸腾,恐怕必生事端,这岂是圣天子所愿见也?”
各科言官你一言我一语,从‘与民争利’到‘有伤风化’,从‘扰乱治安’到‘引发民变’。
帽子是一顶比一顶大,想必是动了哪些人的蛋糕,亦或是有人眼红想借机上位。
眼见,还有言官要出言,礼部尚书林欲楫,站出来阻止道:“陛下,诸位同仁所虑。”
“虽稍显苛责,但确有一定道理!博彩之事,终究非圣贤教化之道。”
“易使陛下清誉受损,还望陛下以圣德为重,三思而行!臣讲完啦!”
有了礼部尚书出来定调,众言官也不再多言,都盯着龙椅上的崇祯,期望给出答复。
这一情况,看得崇祯啧舌不已,这才只是首次试试水,就引来百官群嘲。
崇祯也能理解,毕竟一个突然兴起的商铺,拥有无与伦比的能力,还不在他们掌控内。
这种事情,放谁身上都受不了,百官们好像认识到了,京报在京师的影响力。
别看整天报道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只要报道出来,某某官员贪赃枉法。
第二天便被抓了,这种恐怖的舆论能力,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堪比早期的锦衣卫。
与其说他们攻击惠民局,不如说是攻击京报,这种完全不在掌控之内的事。
崇祯呼出一口浊气,靠坐在龙椅上道:“诸位爱卿,要讲的可都讲完啦?”
崇祯皱眉凝视着下方,左右扫视后见无人应答,崇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崇祯询问道:“诸位爱卿,你们可知晓,这惠民局的老板是谁?”
看着下方一脸茫然的百官,崇祯内心止不住冷笑,想玩朕就陪你们玩把大的。
摊牌啦!朕不装啦!崇祯深吸一口气道:“这惠民局,是朕创建的。”
“惠民局一切行为,皆是授朕之意。惠民局赚的银子,也全都归内帑所有。”
“诸位爱卿,可有何话要说?放心,你们尽管讲,今日朕不依言而罪!”
一时间,下面百官纷纷交头接耳,这一情况太突然了,他们没想好如何反击。
陛下直接摊牌,这该如何辩驳?前面所讲的一切,都不可能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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