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遗忘溪流，依旧被昏黄与死寂笼罩。但今日，这片绝望之地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陈默站在窝棚口，活动了一下经过一夜休息依旧有些酸痛的右臂，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缓缓扫过远处那片起伏的废墟。
那些窥视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从未消失。
【周边环境监测持续中...检测到生命信号x5。方位：东北70米（碎石堆后）、东南100米（半塌房屋内）、正南120米（锈蚀车厢后）...行为模式：潜伏，观察。威胁等级：低（维持）。】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精确，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张无形的监视网络。
老布朗蜷缩在窝棚里，脸色依旧难看，时不时压抑地低咳两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安。“陈默...外面...”他声音嘶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被不止一拨人暗中盯着，这种感觉足以让任何废土居民毛骨悚然。
“我知道。”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你待着别动。”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眼神骤然一凝。
“系统，启动‘真实之眼’！”
【指令确认。‘真实之眼’（初级）启动。消耗精神力：微量\/分钟。】
嗡...
一股微弱的暖流，或者说是一种奇异的抽离感，自陈默的双眼弥漫开来。霎时间，他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极淡的、流动的蓝色光晕。废墟的轮廓依旧，但细节却变得更加清晰，更重要的是——能量！
在他视野的右前方，那片系统标注的碎石堆后，赫然浮现出两团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白色光晕！那代表着生命能量，但黯淡、匮乏，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绝非强尼那种暴戾凶悍的能量反应，反而透着一股...挣扎求生的虚弱。
紧接着，东南方向、正南方向...另外几团同样微弱的光晕也逐一在“真实之眼”的视野中被点亮。它们的气息大多相似，黯淡而疲惫，只有正南方向车厢后的那一团，略微凝实一点点，但同样谈不上威胁。
果然如此！
陈默心中了然。这些窥视者，并非鬣狗帮那样的恶徒，更像是...和他们一样的挣扎者。
“系统，对最近目标（东北70米碎石堆后）进行深度生命信号分析。”他心中默念，打算进一步确认。
【指令确认。分析中...】
【目标团体：小型家庭单位（推测）。】
【生命信号A（成年男性）：能量水平极度匮乏，肌肉含量低，存在轻微脱水症状。】
【生命信号b（成年女性）：能量水平极度匮乏，伴有周期性低烧迹象。】
【生命信号c（幼年体）：能量水平极度匮乏，生命体征最弱，疑似长期营养不良。】
【威胁等级综合评估：极低。意图分析：基于能量状态及行为模式，其观察行为大概率源于对生存资源的渴望，而非主动攻击意图。】
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孩子？状态甚至比老布朗还差？
陈默微微皱眉。他关闭了“真实之眼”，稍微缓解了一下精神力的持续消耗。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复杂，但也更清晰了。
他转身走进窝棚，从他们本就不多的食物储备里——主要是几条干瘪的变异小麦鱼——拿出了两条相对大一点的。
老布朗看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急切和不舍：“你...你要干什么？那...那是我们最后...”
“投资。”陈默言简意赅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或者说，试探。”
他拿着两条鱼，走出窝棚，目光精准地投向东北方向那片碎石堆。
他没有呼喊，也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将两条鱼放在一块相对干净显眼的石头上，然后后退了十几步，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自然下垂，表明自己没有武器（虽然匕首就在腰间）。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表示“我发现你们了，但我没有恶意，这是食物”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废墟间只有风吹过锈蚀金属的呜咽声。
老布朗在窝棚口紧张地探头张望，手心全是冷汗。
陈默却极有耐心，如同礁石般一动不动。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系统分析。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那片碎石堆后面，传来了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个干瘦的、几乎皮包骨头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脑袋。他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满了警惕、恐惧，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对石头上那两条鱼的极度渴望。
他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陈默，又飞快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陷阱和埋伏。
犹豫了几秒钟，对食物的渴望最终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他猛地蹿了出来，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踉跄，一把抓起那两条鱼，像是怕陈默反悔一样，转身就要往回跑！
“等等。”陈默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那干瘦男人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slowly 转过身，将两条鱼死死护在怀里，眼神惊恐地看着陈默，喉咙里发出野兽护食般的呜咽声。
“鱼，是礼物。”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我没有恶意。只想问几句话。”
男人依旧警惕万分，身体微微发抖，没有说话。
陈默继续道：“你们盯着我们，是为了食物，对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陈默，仿佛随时准备逃跑。
“我们之前...看到你们...好像能弄到不少鱼...”男人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我们...我们快饿死了...孩子...孩子快不行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
果然如此。陈默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只是运气好。”陈默淡淡道，“而且，代价很大。”他示意了一下自己依旧不便的右臂。
男人看了看他的手臂，眼神中的警惕稍稍减弱了一分，但依旧没有放松。
“你们...想怎么样？”男人涩声问道，紧紧抱着怀里的鱼。
“交换。”陈默吐出两个字，“我用食物，换点别的东西。”
“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了...”男人脸上露出苦涩和窘迫。
“信息。”陈默盯着他，“关于这条溪流，关于更远的地方，比如...黑水潭。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这两条鱼，就是报酬。如果信息有用，以后或许还有。”
信息换食物？男人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要求。在这废土，信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尤其是在他们这些朝不保夕的流民之间。
他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陈默，尤其是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强尼那种赤裸的贪婪和暴虐，反而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冷静和...力量？
又看了看怀里能救命的鱼，男人最终一咬牙。
“好...我说...”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速因为急切而有些快，“黑水潭...我们没去过，太远了...而且听说那地方邪门得很...”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内容零碎而模糊，大多是道听途说。
“...都说那里的水是黑的，碰不得...好像会...会让人发疯...”
“...以前有个比我们强点的钓手，不信邪去了...再也没回来...”
“...还有人传说，那边水里有吃人脑子的怪物...”
“...对了！好像...好像最近那边也不太平...听说有个‘疯掉的钓手’，见人就攻击，力气大得不像人...”
疯掉的钓手？陈默目光微凝，记下了这个信息。这或许印证了黑水潭精神污染的可怕。
男人把自己知道的零零碎碎都倒了出来，最后眼巴巴地看着陈默：“就...就这些了...真的...”
陈默点了点头。这些信息虽然模糊，但与他从系统和大纲中了解的情况大致吻合，更重要的是，确认了黑水潭的危险性以及可能存在“原生”威胁。
“够了。”陈默挥挥手，“鱼归你了。”
男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回碎石堆后，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女人虚弱的、带着惊喜的呜咽声和一个孩子微弱的哭声。
陈默转身回到窝棚。
老布朗立刻急切地低声问道：“怎么样？他们...”
“暂时不是敌人。”陈默打断他，“一家子快饿死的可怜人罢了。用两条鱼，换了点关于黑水潭的情报。”
“黑水潭？你真要去那鬼地方？”老布朗脸上血色尽褪，“那些传言...”
“传言往往有依据。”陈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里有我们必须的东西。”
他看向窝棚外，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重重废墟，落在了那片未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水潭方向。
疯掉的钓手？精神污染？
陈默的拳头微微握紧。
看来，出发前，必须尽快弄到《初级精神韧性锻炼法》了。而那，需要更多的积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条浑浊的、却蕴藏着生存希望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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