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4年 汉·汉王四年 \/ 西楚·霸王四年 农历九月初六至十三
狄道城的秋意渐浓,风中已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周勃大军离去后的空虚与朝廷使者带来的隐晦压力,如同这秋风般,无声地渗透进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然而,一丝微弱的生机,正试图冲破这沉重的死寂。
伤兵营内,气氛依旧压抑,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正在发生。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多了一种咬牙坚持的韧劲。高顺(体质76,力量80)的苏醒,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漾开了希望的涟漪。
李凌(20岁)不顾刘玥(昭武王妃)和淳于意(智力80)的劝阻,执意乘坐肩舆,来到了伤兵营。他裹着厚厚的裘氅,面色依旧苍白得吓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音,仿佛随时会咳出血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挣扎着想要坐起的身影上时,眼中却燃起了真切的光彩。
高顺躺在简陋的军榻上,重伤和瘟疫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原本雄壮的身躯瘦削得只剩骨架,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炭火,闪烁着熟悉的、不屈的光芒。他看到李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试图行礼。
“躺下!”李凌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示意亲卫将肩舆靠近,“感觉如何?”
“死…死不了…”高顺的声音粗粝如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王爷…您的身子…”
“无妨。”李凌摆了摆手,仔细端详着高顺,“活着就好。玄甲卫…还需要你。”
高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急切:“弟兄们…折了多少?”
一旁照料的军医官低声禀报:“高将军,您麾下一千二百玄甲锐士,此次守城兼疫病…能战者,不足四百…”
高顺闭上眼,脸颊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再睁开时,已是一片血红:“匈奴…月氏…此仇必报!”
“仇,一定要报。”李凌的声音冰冷,“但活着,才能报仇。给朕好好养着,玄甲卫的魂,不能散。”
“诺!”高顺用尽力气应道。
离开高顺处,李凌又去看了依旧昏迷但脉象已趋平稳的张嶷(体质75)和李玄机(智力88)。李玄机的高烧已退,身上的溃烂处开始结痂,只是意识尚未恢复,偶尔会无意识地喃喃些工匠术语。淳于意认为这是好兆头,说明其心智未损。
巡视完伤兵营,李凌的精神似乎被抽空,冷汗浸透了内衫。但他没有立刻回行辕休息,而是命肩舆转道,去了城西工坊区。
这里曾是狄道最繁忙的地方,如今却大半沉寂。只有李玄机直属的匠作营还在运转,炉火未熄,叮当之声不绝。代理的工师见到王爷亲至,慌忙迎出。
“新弩…造得如何?”李凌问,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打磨弩臂的工匠。
“回王爷,按李工头昏迷前留下的图样,新制脚踏弩三十具,弩箭二千支…只是…铁料不足,弩机关键部件只能用铜替代,强度恐有不足…”
“无妨,先用着。”李凌咳嗽几声,“酒精…还能蒸馏吗?”
“粮食…郡守大人说,所剩无几,要优先保证口粮…”
李凌沉默片刻:“知道了。现有的酒精,优先供给伤兵营和守城将士擦拭兵器,防锈防腐。”
“诺!”
回到行辕,李凌立刻召见了郡守李信(政治78)。
李信的脸色比几日更加憔悴,捧着一卷厚厚的竹简:“王爷,这是初步核定的抚恤与赏功名册…所需钱粮数目…”他报出一个天文数字,声音都在发颤。
朝廷使者带来的那点金帛,杯水车薪。
“阵亡者家眷,每日仍在郡府外哭泣…幸存的将士,也眼巴巴等着赏功…”李信的声音带着绝望,“王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李凌凝视着案头那盏跳跃的油灯,良久,缓缓开口:“朝廷…是指望不上了。周太尉留下的粮秣,还能支撑多久?”
“若只供军民日常口粮,约可支撑两月。若发放抚恤和赏功…十日都难。”
“抚恤和赏功,必须发!”李凌断然道,“而且,要足额发放!”
“可钱粮从何而来?”李信愕然。
“借。”李凌吐出一个字。
“借?向谁借?城中富户早已被匈奴洗劫过一轮,自身难保…”
“不向城内借。”李凌目光投向西方,“向羌人借。”
李信目瞪口呆:“羌人?王爷,羌人狡黠重利,与他们借贷,无异与虎谋皮!利息高昂不说,万一…”
“不是借贷。”李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是‘预支’。你立刻以本王的名义,起草一份文书,派人送往烧当、先零二部。告诉他们,本王欲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大量收购他们的牛羊、皮毛、战马。但眼下府库空虚,需待来年夏税收割后,方能支付。问他们…愿不愿做这笔‘长远’买卖。”
李信倒吸一口凉气:“这…空口无凭,他们岂会相信?”
“所以是‘预支’。”李凌淡淡道,“他们若应允,便是雪中送炭,是我李凌的朋友。来年我必重谢。他们若不肯…也无妨。但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李凌,在想办法筹钱,没有忘记对将士们的承诺。”他顿了顿,声音更冷,“更重要的是…让羌人知道,我李凌,还要在陇西待下去,而且,有能力在将来支付巨款。他们若想长期贸易获利,最好盼着我好,盼着陇西好。”
李信恍然大悟。王爷此举,一为安军民之心,二为试探羌人态度,三…更是向羌人展示一种长远的信心和实力!这是空手套白狼的心理战!
“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办!”
处理完最紧迫的财务危机(或者说,将危机转化为一种战略试探),李凌的精力再次耗尽。但他没有休息,而是强撑着摊开了那幅巨大的陇西及河西舆地图。
他的目光越过狄道,越过黄河,投向那片广袤而神秘的河西走廊。那里是匈奴休屠王和浑邪王的牧场,水草丰美,盛产良马,更是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
“河西…”他喃喃自语,指尖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困守狄道,只能被动挨打。朝廷猜忌,资源匮乏,强敌环伺…唯一的破局之道,在于向外扩张。夺取河西,不仅能获得梦寐以求的战马和战略纵深,更能将匈奴的势力拦腰斩断,彻底解决陇西的边患。
但…谈何容易?以现在狄道残破的兵力,能守住城池已属侥幸,远征河西,无异痴人说梦。
【系统提示:宿主生命体征微弱…信仰值:23点…祖龙魂佩能量:0.02%… 可兑换选项:无…】
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力量…他需要力量。需要恢复健康,需要强大的军队,需要…信仰值。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的一个点——焉支山。那里是匈奴祭祀天神的重要圣地,也是休屠王部的核心牧场之一。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或许…不需要大军远征。或许…只需要一把快刀,一支奇兵,一次精准而狠辣的打击,直插敌人心脏,焚其草场,夺其马匹,毁其圣地…足以让休屠王元气大伤,让匈奴人胆寒,也能为自己…赢得喘息之机,甚至…大量的信仰值?
但这个计划,需要时机,需要一支绝对精锐且忠诚敢死的骑兵,更需要…一个能执行如此疯狂任务的将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高顺那双赤红不屈的眼睛,浮现出玄甲卫残存的那四百锐士。
“还不够…”他低声自语,“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亲卫在外禀报:“王爷,派往羌地的信使回来了!”
李凌精神一振:“传!”
信使风尘仆仆而入,面带忧色:“王爷,烧当、先零两部首领收了礼物,对王爷的‘买卖’颇感兴趣,但…要求王爷…以狄道以西的白石、河关两处草场作为抵押,才肯先行提供牛羊千头…”
“抵押草场?”李凌眼中寒光一闪。这是趁火打劫,欲蚕食汉地!
“还有…”信使压低声音,“他们在宴请小人时,‘无意’中透露…月氏残党确实到了湟中,似乎…正在帮发羌部落打造一种…新式的弯刀,比匈奴人的更锋利轻便…”
李凌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月氏工匠的技术,正在武装羌人!
“他们还说…”信使声音更低,“休屠王部近日有异动,大量骑兵向东南方向调动,似有…再次南下之意…”
屋内瞬间一片死寂。
内忧未平,外患又至。羌人趁火打劫,月氏死灰复燃,匈奴卷土重来…
李凌闭上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刘玥闻声冲进来,为他抚背,递上药汤。
他推开药汤,抬起手,指向地图上河西走廊的那个点——焉支山。
他的声音因咳嗽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与疯狂:
“告诉烧当和先零…草场,一寸不给。牛羊,我只要五百头,现就要。告诉他们…这是‘定金’。定金付了,来年的大买卖,才有他们的份。若不肯…”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近乎赌徒般的凶光:
“…就告诉他们,休屠王又要来了。他们若觉得能独自挡住匈奴人的铁骑…那就尽管守着他们的牛羊过冬吧!”
信使领命,匆匆而去。
李凌瘫软在榻上,冷汗淋漓。
这是一场豪赌。赌羌人的贪婪与恐惧。赌匈奴的确会来。赌他自己…能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西望河西!
【史料记载】
* 家族史·始祖本纪(第一卷):“汉王四年九月,狄道百废待兴,府库空虚,赏功抚恤无着。祖凌公(20岁)病体支离,然谋略愈深。探知羌人趁火打劫之意、月氏武装发羌之谋、匈奴休屠王再动之讯,内忧外患并至。公行险棋,以空言‘预支’巨利说羌,显长远之志;更 于病榻间,独观舆图,萌生 奇袭河西匈奴圣地焉支山 之惊天战略。此策虽险,然公 置之死地而后生之雄主气魄,于此尽显。圣将高顺苏醒,玄甲之魂未散,为圣业存留火种。”
* 官方史·汉书·高帝纪:“四年秋,陇西疲敝,昭武王凌抚循将士,安定地方。” (按:正史掩盖所有内部危机与外部博弈)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卷一):“帝微时,履凡历劫。内无粮饷,外有魔羌勒索、月氏助魔、魔胡再动之危。帝显圣勇,于病榻间,独对魔域(河西)舆图,感天启,萌生 奇袭魔窟焉支山 之圣念。此乃圣心通明,于绝境中窥见胜机之证。圣光虽微,然已照向西极。”
* 野史·楚汉秘闻·病榻谋河西:“闻狄道财尽粮绝,羌人趁势勒索,月氏助纣为虐,匈奴又欲南下。昭武王李凌病重呕血,然于榻上独观地图,竟萌生千里奇袭匈奴圣地焉支山之念。其计之险之狂,闻者骇然。然凌心意已决,更以空言许利,反制羌人,其胆略智谋,堪称鬼才。后人有诗叹曰:‘病骨支离卧榻间,独对舆图谋深远。空言许利制羌虏,奇袭河西一念生。’”
(第九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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