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紫宸殿静室。
李渊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周身隐隐有暗金色的流光如龙蛇般游走，将室内映照得明灭不定。空气因力量的凝聚而微微扭曲，发出低沉的嗡鸣。
自那日他强行以人皇意志对抗仙凡隔绝的规则，于长安皇城撑起一片独属的领域后，已过去半月。这半月来，朝局在他的铁腕下迅速稳定，北境边患渐息，《氏族志》的推行再无明面上的阻力。然而，李渊自己却清楚地感觉到，某种无形的枷锁，正越来越紧地束缚着他。
他试图运转《九龙帝王功》，这是龙魂觉醒后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传承功法，霸道绝伦，能纳天下气运、龙脉地气乃至战场煞气为己用。以往修炼，虽也艰难，但总能感觉到力量的稳步增长，龙魂与肉身的融合愈发紧密。
但此刻，功法运行却前所未有的滞涩。
以往如同奔腾大江般汹涌而来的龙脉地气（长安城下自有强盛龙脉），如今却像是即将干涸的溪流，断断续续，难以汲取。而那弥漫在天地间的元气，更是彻底沉寂，如同铁板一块，任凭他如何以龙魂催动功法，也难以引动分毫。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心口那原本活跃而强大的龙魂，此刻也变得有些“沉重”和“懒惰”。它依旧强大，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包裹着，对外界的感知和互动能力大大下降，更像是一个纯粹的能量储存库，而非以往那种与天地交感、自行增长的生命体。
轰！
一次强行冲击关窍失败，强大的力量反噬回来，震得李渊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强行压下不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陛下？”守在静室外的袁天罡似乎感应到里面的气息波动，担忧地低声询问。
“进来。”李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袁天罡和李淳风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看到李渊虽然依旧坐得笔直，但额角隐有汗迹，脸色也比平日苍白几分，二人心中顿时一沉。
“陛下，您……”李淳风忍不住开口。
“朕无事。”李渊打断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龙眸中金光闪烁，却透着一股压抑的烦躁，“只是这天地，愈发令人窒息了。”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暗金色的龙气艰难地汇聚，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移动，远不如往日那般如臂指使，灵动自如。
“你们呢？感觉如何？”李渊看向二人。
袁天罡苦笑一声，摊开手掌，尝试凝聚法力，却只有一丝微弱的清光一闪即逝，如同风中残烛：“回陛下，臣与淳风的情况更糟。我等的道基皆建立在吸纳天地灵气、感悟自然法则之上。如今灵气枯竭，法则隐没，我等……几乎与凡人无异。往日诸多法术、符箓，十成威力已去其九，且施展起来耗费的心力是过去的数倍，难以为继。”
李淳风脸色灰败，补充道：“不仅如此，连日来尝试推演天机，却发现天机一片混沌，仿佛被彻底搅乱，又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彻底遮盖，再也窥探不到分毫。仙凡之隔……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彻底和可怕。它断绝的不仅是联系，更是……我等修行前路。”
静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李渊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身下的蒲团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他原以为，凭借自身龙魂的特殊性和大唐国运的支撑，足以抵消仙凡隔绝的大部分影响。甚至可能因祸得福，摆脱天庭的窥视，更专注于发展人间的力量。
但现在看来，他低估了“规则”的力量。
天庭这一手，不仅仅是关闭大门，更是抽走了门内空气！他们要让人间彻底沦为“凡俗”，断绝一切超脱的可能，将大唐，将他李渊，永远锁死在这片逐渐“枯萎”的天地牢笼之中！
“砰！”
李渊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青玉地板上，坚硬如铁的青玉瞬间裂纹密布，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胸中的怒火与那股被压抑的凶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理智。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绝户计！”他声音低沉，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咆哮，“他们是想让朕，让朕的大唐，眼睁睁看着力量衰退，最终沦为板上鱼肉吗？！”
袁天罡和李淳风噤若寒蝉，他们能感受到陛下那平静表面下汹涌的狂怒与不甘。
良久，李渊才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怒火，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出路……必须找到出路。朕不信，离了那群蛀虫般的仙神，离了那所谓的天地灵气，朕就真的无路可走！”
他目光如电，扫向袁李二人：“你二人遍览道藏，精通百家，难道古籍之中，就从未记载过在末法时代，或者说灵气枯竭之地修炼的方法？”
袁天罡凝眉苦思，缓缓道：“陛下，古籍之中，确有一些旁门左道，或是极端之法，提及在灵气稀薄处修炼。例如，吞噬生灵精血魂魄的邪术，或是引地煞阴脉入体的自残之法，但皆有极大弊端，且进展缓慢，威力有限，绝非正道，更不适合陛下……”
李淳风眼睛忽然微微一亮，迟疑道：“陛下，臣……臣倒是想起一桩传闻。据一些极其古老的残篇记载，在远比三皇五帝更久远的洪荒之初，天地未分，清浊未判，那时并无后世所谓的‘灵气’，先民们所依仗的，似乎是一种更为原始、更为霸道的力量……有的称之为‘血气’，有的称之为‘蛮荒之力’，更有甚者，称之为……‘混沌元能’。”
“混沌元能？”李渊目光一凝。
“是。”李淳风越说越快，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据传那种力量存在于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中，也深藏于大地核心、星辰内核乃至生灵最本源的生命力之中。它狂暴无比，难以驯化，远不如后世提炼的灵气温和易用，但其层次和威力，据说远超灵气！只是后来天地分明，法则确立，清灵之气上升为天，浊煞之气下沉为地，这种原始的混沌元能才逐渐隐匿，难以汲取。”
袁天罡也被点醒，猛地抬头：“淳风所言极是！陛下，您的龙魂之力，刚猛霸道，似乎……似乎就带有一丝那种原始混沌的特性！它并非纯粹依赖外界灵气，反而对地脉、煞气、乃至万民信念都有反应！”
李渊的心猛地一跳！
是了！
他的龙魂，本就不是此界天庭体系下的产物！它是穿越时空的异数，是融合了帝王命格、万民气运、甚至一丝蚩尤战意和罗睺灾厄之力的怪胎！它更像是一种……高度凝聚的、质变了的“混沌元能”的集合体！
仙凡隔绝，隔绝的是“灵气”体系，但那种更深层次的、更本源的“混沌元能”，或许……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掩盖了，更难寻找和汲取了！
一条模糊的道路，似乎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但紧接着，更大的难题出现了。
就算知道了方向，又如何汲取？如何修炼？《九龙帝王功》似乎更多是针对气运和龙脉，对那种更深层次的本源力量，虽有触及，却并非专精。
就在李渊陷入沉思，尝试感应那虚无缥缈的“混沌元能”却一无所获，心头再次泛起焦躁之时——
“陛下！陛下！”
静室外忽然传来内侍监急促而略带惶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惊慌？！”李渊不悦地皱眉。
“启禀陛下，鲁国公程知节（程咬金）在殿外求见，说……说有紧急军情，还……还带来了一个古怪的俘虏！”内侍监的声音透着不确定和一丝恐惧。
程咬金？他不是在陇右镇守吗？怎么突然回京？还带了俘虏？
李渊与袁李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宣他进来。”
很快，一身风尘、甲胄上还带着干涸血迹的程咬金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混不吝，反而带着一种罕见的兴奋和凝重。
“老臣叩见陛下！”
“免礼。知节，何事如此匆忙？陇右出了变故？”李渊沉声问道。
“陛下，陇右没事，那帮兔崽子老实得很！”程咬金咧嘴一笑，随即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是老臣闲着没事，带着一队精锐，把边境线往外又推了三百里，顺手端了一个西突厥的小部落。本来没啥，但就在清理战场的时候，撞见了个怪事！”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心有余悸又兴奋的表情：“那部落里有个老萨满，临死前不像别人求饶，反而跪在一个黑不溜秋的石头柱子前念念有词。然后那石头柱子就冒黑光！接着就从地里爬出来一个……一个浑身冒着黑气、力气大得不像话、刀枪难伤、还没有痛感的怪物！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
“哦？”李渊来了兴趣，“后来如何？”
“后来？后来俺老程亲自上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斧头都砍卷刃了，才把那玩意的手臂砍断一条，趁机用浸了黑狗血和朱砂的渔网给它套住了！”程咬金说得唾沫横飞，“那玩意被网住后还不消停，身上的黑气居然开始侵蚀渔网！俺老程一看不好，赶紧让人把它捆成粽子，用铁链子缠了十几圈，快马加鞭就给陛下您送来了！”
“那怪物现在何处？”李渊站起身，眼中金光闪烁。
“就在殿外广场上！用铁笼子关着呢！陛下您去看看就知道了，邪门得很！”程咬金搓着手道。
李渊大步向外走去，袁天罡和李淳风立刻紧随其后。
来到殿外广场，果然看见一个特制的精铁囚笼，周围站着数十名如临大敌的玄甲军士。囚笼之内，一个模糊的身影被层层铁链捆绑，正不断地挣扎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一股浓郁、精纯、却又无比狂暴混乱的黑暗能量从笼中散发出来，让周围的军士感到阵阵心悸和不适。
袁天罡和李淳风一感受到这股能量，顿时脸色大变：“好精纯的浊煞之气！不……比浊煞之气更古老，更……本源！”
而李渊，在感受到这股能量的瞬间，心口的龙魂猛地一震！不再是之前的沉重滞涩，而是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和**渴望**！
就仿佛一个饥渴了无数年的旅人，突然看到了甘泉！
那笼中怪物身上散发出的黑暗能量，竟然引动了他龙魂最深处的悸动！
李渊快步走到铁笼前，无视那令人恐惧的气息，双目死死盯住那挣扎的怪物。在他的龙眸视野中，那怪物根本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一团人形的、不断翻滚咆哮的……**精纯的混沌黑暗能量**！
这能量，与他刚才苦苦感应而不得的“混沌元能”，何其相似！
虽然属性偏向黑暗与混乱，但其本质层次，远超如今这片被隔绝的天地间存在的任何力量！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李渊的脑海！
仙凡隔绝，灵气枯竭，传统的修炼之路近乎断绝。
但……
这世间，是否还存在着许多类似于此的、未被发现的、蕴含着古老“混沌元能”的地方、物品……甚至……生物？
如果……
如果龙魂能够吞噬、吸收、转化这种力量……
那眼前的绝路，岂非瞬间化为通天坦途？！
甚至，这可能是比依赖天庭灵气体系，更加强大、更加直接的道路！
李渊的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了几分，那双深邃的龙眸之中，燃起了骇人的光芒。
瓶颈依旧在，但破局的关键，似乎已悄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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