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自林邑、占城献稻,陛下下旨大力开拓海疆以来,已近一载。深秋的长安,层林尽染,金桂飘香,空气中已带了些许凉意,但帝国的心脏却因一份刚刚抵达的急报而变得火热沸腾。
这一日,并非大朝,而是例行的政事堂议事。殿内,李渊身着常服,坐于榻上,听取几位宰相奏事。房玄龄、杜如晦、萧瑀、陈叔达分坐两侧,气氛原本沉静而专注。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难掩兴奋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内侍匆匆入内,躬身禀报:“陛下,户部尚书戴胄、市舶使宇文士及有紧急财政要务求见!言称广州、交州两市舶司首岁完整决算已至!”
“哦?”李渊眉头一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宣他们进来。”他的语气平稳,但眼中已闪过一丝期待。不仅是他,房玄龄和杜如晦也立刻抬起了头,目光炯炯。他们二人是海贸政策最坚定的支持者和执行者,深知此举对国库的意义。萧瑀和陈叔达则略显好奇,他们对海贸虽不反对,但始终认为农耕才是根本,对所谓的“巨利”将信将疑。
很快,戴胄和宇文士及快步走入殿中。戴胄向来以严谨、甚至有些抠门着称,此刻却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手中紧紧攥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手指甚至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跟在他身后的宇文士及(宇文士及,隋炀帝女南阳公主前夫,后归唐,曾任中书令,此处设定其因熟悉南方事务且为皇室姻亲被任命为首任市舶使),虽努力保持着官员的仪态,但那眉梢眼角的喜色,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臣戴胄(宇文士及)参见陛下!”二人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平身。”李渊目光落在戴胄手中的账册上,“看二位爱卿神色,莫非这海贸首岁,有所收获?”
“陛下!非是有所收获,乃是……乃是……”戴胄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竟有些语塞,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账册高举过顶,“陛下!此乃广州、交州两市舶司去岁一载,所有关税、官营贸易、船引费等项之总录!请陛下御览!”
内侍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厚重的账册,然后毕恭毕敬地呈给李渊。李渊面无表情地接过账册,缓缓翻开那沉重的册页。
账册上的数字密密麻麻,却又条理清晰,李渊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数字,起初,他的表情还只是平静,但随着一页页翻过,他的眉头渐渐皱起,似乎对这些数字有些疑惑。
然而,当他继续翻阅下去时,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他的翻阅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手指在某些惊人的数字上轻轻敲击,仿佛在确认这些数字的真实性。
房玄龄和杜如晦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戴胄这人,从不虚言,更不会在钱粮数字上夸大其词,他能激动至此,那数目绝对小不了!
萧瑀和陈叔达也注意到了皇帝神色的变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终于,李渊合上了账册,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却又无比畅快的笑容,他看向戴胄:“戴爱卿,这数目……可曾核实清楚?区区两市舶司,一岁之入,竟……竟堪比朕之内帑数年之积?甚至犹有过之?”
内帑数年之积?!萧瑀和陈陈叔达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皇帝的内帑虽然不像国库那样庞大,但也是极其可观的!
戴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哭腔:“陛下!臣与宇文大人及户部十三名清吏司主事,连夜核对了三遍!绝无错漏!去岁仅两市舶司,实收各项税款折合铜钱已达三百八十五万贯!官营船队获利一百二十万贯!发放船引、市泊文书等收入四十五万贯!总计……总计五百五十万贯有余!”
五百五十万贯!
这个数字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政事堂内!
要知道,贞观初年,经过连年战乱,全国一年的税赋收入,刨去各种开支,能入库的现钱也不过一千万贯上下!而这仅仅是两个港口、一年时间带来的收入!几乎达到了国家岁入的一半还多!
“多……多少?”一向沉稳的杜如晦也失声问了出来,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房玄龄虽然有所预料,但也被这个惊人的数字震得半晌无言,只是反复喃喃:“竟至于斯……竟至于斯……”
萧瑀和陈叔达已经完全呆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知道海贸赚钱,但从未想过能赚钱到这个地步!这简直是点石成金!
宇文士及此刻才找到机会补充,他声音发颤地解释道:“陛下,诸位相公!南海诸国,对天朝丝绸、瓷器、漆器、铁器渴求至极,其价远超中原数倍甚至十数倍!而其所产之明珠、象牙、犀角、香料(胡椒、檀香、龙脑等)、宝石、琉璃等物,运回中原,亦是无价之宝!一船往来,其利何止百倍!且如今航线初通,往来商船络绎不绝,码头日夜不停,仅是抽取十一之税,已是天文数字!”
戴胄激动地补充:“陛下,此乃实打实的岁入,而非加赋于民!商贾自愿往来,百姓得其工佣,朝廷坐收其利!臣……臣为户部尚书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他语塞,最终憋出一句,“如此舒畅的理财之道!”
李渊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和一种“果如其然”的自信:“好!好一个海贸利丰!朕当日所言,开发南海,利国利民,今日方见其效!”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步,显得意气风发:“玄龄,克明,你二人力主此事,功不可没!戴胄,宇文士及,督办有力,亦是大功!”
“臣等不敢居功,皆是陛下圣心独断,高瞻远瞩!”房玄龄等人连忙躬身。
巨大的喜悦过后,现实的考量随之而来。如何分配和使用这笔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
户部尚书戴胄首先冷静下来,脸上又恢复了那个“抠门管家”的神色,他拱手道:“陛下,此虽巨利,然国用浩繁。河北、河南等地去岁水患,赈灾、修堤需款甚巨;西北边防,将士犒赏、军械补充亦不可省;加之陛下欲推广占城稻种,兴修各地水利,处处都要用钱。臣请陛下,将此款纳入国库,统一调度,以备不时之需。”他的想法很务实,有钱了先填坑,办正事。
然而,这话立刻引来了不同意见。
工部尚书段纶(李渊女婿,河间郡王李孝恭之弟)立刻出列:“陛下!戴尚书所言固然在理,然工部奉旨督造海船,研制新舰,所需木料、工匠、研发费用亦是天文数字!若无充足银钱支撑,如何能造出更大更坚之船,远航西洋,获取更多利润?此乃以利生利之举,万不可省!”他代表的是技术开发和长远投资派。
紧接着,兵部尚书李靖虽未亲至,但其下属官员也递来了条陈,隐晦地表示水师巡弋南海、肃清海盗、保护航道,损耗巨大,需要加大投入更新战船、犒赏将士。
甚至连宗正卿李神通也轻咳一声,开口了:“陛下,海贸之利虽丰,然终究有违‘重农抑商’之祖训。如今国库既丰,是否应考虑减免一些地区的赋税,尤其是关中根本之地,以示陛下重农恤民之本心?亦可平息一些物议。”他代表的是传统农业和道德保守派的力量,对商业带来的巨大利益既欣喜又不安,试图将其引导回传统的“仁政”轨道。
萧瑀也抚须道:“淮安王所言,不无道理。且如此巨利,恐引天下商贾趋之若鹜,若农夫皆弃农从商,恐动摇国本。朝廷亦当有所引导和限制。”
一时间,政事堂内竟为了这笔钱的用途,隐隐有了争论的迹象。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职责和立场出发,提出诉求。
李渊听着众人的争论,脸上笑容不减,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
“诸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李渊沉稳开口,“国之财富,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国。戴胄。”
“臣在。”
“拨款二百万贯入库,充入国库,优先用于赈灾、修河、边防及推广占城稻。如何分配,由你与玄龄、克明细细拟定章程。”
“臣遵旨!”戴胄大喜,有这笔钱,他能轻松不少。
“段纶。”
“臣在!”
“拨付工部八十万贯,专款用于造船及格物院相关研发。朕要看到能航行得更远、装载更多、更能抵御风浪的新船!可能做到?”
“臣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段纶激动领命。
“至于水师所需,”李渊看向兵部官员,“由国库开支中另行划拨,优抚将士,更新武备,不可怠慢。”
“陛下圣明!”
最后,他看向李神通和萧瑀:“王叔与萧公所虑,朕已知之。重农之本,不可动摇。这样吧,从海贸利润中,再拨出五十万贯,专门用于关中及河南等地的水利设施修葺,并减免上述地区受灾州县今岁三成赋税。如此,可好?”
李神通和萧瑀闻言,面露欣慰,拱手道:“陛下圣虑周全,臣等拜服。”皇帝既给了实际好处,又照顾了他们的理念,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剩余之款,”李渊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深邃,“暂充内帑。朕,另有他用。”
众人心中一凛,但无人敢问陛下有何“他用”。他们隐约感觉到,陛下所说的“他用”,或许与那日泾河龙王现身、与袁天罡神秘的镇异司、与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领域有关。
一场关于巨额财富分配的争论,在李渊乾纲独断、平衡各方的决策下,迅速平息。每个人都得到了部分满足,也见识到了皇帝掌控局面的高超手腕。
消息很快从政事堂传出,虽然具体数目被严格保密,但“海贸获巨利,陛下大悦,重赏有功之臣”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瞬间点燃了整个长安官场和商圈。
无数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那些当初对开拓海疆持怀疑甚至反对态度的官员,悔得肠子都青了。而更多的商贾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地打点关系,筹集资金,组建船队,想要涌入这片蓝色的黄金海洋。
大唐的南海贸易,在惊人的利润驱动下,即将进入一个更加狂飙猛进的时代。而帝国的国力,也因为这源源不断的财富注入,开始加速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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