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那“焉有朕跪他人之理”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落针可闻的凌霄宝殿之中。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喷发前的极致压抑！两侧侍立的仙官神将无不勃然变色，怒目而视！滔天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狠狠压向殿中那孑然独立、浴血伤残的身影！
“狂妄！”
“大胆！”
“区区下界人皇，安敢在天庭凌霄殿如此放肆！”
呵斥之声四起，蕴含着仙神之怒，震得殿内云气翻腾。若非玉帝与王母尚未开口，只怕已有神将忍不住要出手将这“悖逆之徒”当场格杀！
李渊身处威压风暴的中心，身体剧烈摇晃，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碾碎。但他那双黯淡的金银异瞳，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高居九重天之上的玉帝，毫不退缩！他周身的伤口因这恐怖的压迫而再次崩裂，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痕迹，但他愣是凭借着那股源自龙魂与帝心的桀骜，硬生生挺住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端坐于凤座之上的王母娘娘，轻轻抬了抬手。
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那弥漫殿宇的恐怖威压竟瞬间为之一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抚平。但那种缓和中蕴含的、更深沉的威严，却让所有仙神都立刻噤声，恭敬垂首。
“陛下息怒，众卿稍安。”王母娘娘的声音响起，温和雍容，却带着一种母仪天下的绝对权威，她目光落在李渊身上，似乎带着一丝审视与…奇异的好奇，“李渊陛下乃下界人皇，秉人间气运，自有其威严。初临天界，心有壁垒，亦是常情。”
她三言两语，看似打圆场，却轻描淡写地将李渊惊天动地的“不敬”之举，归结为“心有壁垒”和“常情”，瞬间将紧绷的气氛缓和了几分，却也 subtly 点出了李渊“下界人皇”的身份，将其与天庭至尊区分开来。
玉帝那笼罩在神光中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纠结于跪拜之礼，而是直接切入核心，如同天道审判：
“李渊。汝于下界，弑杀天庭仙使，屠戮天兵神将，更擅闯幽冥，扰乱轮回，窃取权柄，勾结魔孽…诸般逆行，罄竹难书，已犯天条重罪，万死难赎其咎。”
“然，朕与娘娘，念尔修行不易，亦感人间帝位来之不易，怀上天好生之德，故特开蟠桃盛会，予汝一线生机。”
“汝若能于此殿之上，诚心悔过，俯首认罪，交出所窃权柄，散尽凶戾龙气，朕或可法外开恩，赦免长安众生之罪，许尔残魂入轮回，转生善道。”
“此乃天恩浩荡，汝…可知罪？可愿伏法？”
玉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仿佛他的话便是天理，不容置疑。他将李渊的所有抗争，尽数定性为“逆行”与“罪责”，将一场邀请，变成了居高临下的审判与赦免。
殿内所有仙神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李渊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等待着他的回应。在他们看来，这已是陛下格外的“恩典”。
李渊听着这颠倒黑白、将自己置于罪人位置的“审判”，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他缓缓抬起头，任由嘴角鲜血流淌，目光如刀，扫过玉帝，扫过王母，扫过殿内万千仙神。
“知罪？伏法？”他的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敲击在每一个仙神的心头，“朕倒要问问大天尊，朕…何罪之有？！”
“天庭仙使，居高临下，干涉朕之家事，煽动朕之子嗣相残，播撒所谓‘仙缘’，引玄武门之变！朕杀之，乃肃清家宅，何罪之有？！”
“天兵天将，不问青红皂白，兴师动众，压朕长安，屠朕子民，毁朕城池！朕率军反抗，保家卫国，何罪之有？！”
“幽冥地府，十殿阎罗，昏聩无能，屈从天庭，苛待朕战死沙场之忠魂烈魄，施以酷刑，打散魂念！朕救朕之将士，何罪之有？！”
“至于魔主罗睺…”李渊冷笑更甚，“若非尔天庭大军压境，致使阴阳动荡，幽冥空虚，那魔头又如何能趁虚而入？这笔账，难道不该算在尔等头上？朕于长安苦战魔气侵蚀之时，尔等天庭，又在何处？！」
他一连串的反问，如同惊涛骇浪，汹涌澎湃，掷地有声！每一个“何罪之有”，都带着血与火的控诉，带着一个帝王护佑子民、一个父亲保护孩儿的绝对理直气壮！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力，但那股发自灵魂的铿锵之力，竟引动了他体内那被压制的龙魂与人族气运，发出无声的咆哮，让他的话语彷佛带上了某种真理的共鸣，震得一些修为稍低的仙官心神动摇，竟隐隐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强词夺理！”托塔天王李靖忍不住出列厉喝，“天条煌煌，岂容你狡辩！仙使纵有不是，亦当由天庭审判，岂容你私下处决！天兵讨逆，乃奉天旨！幽冥秩序，岂容你擅自干预！分明是你狼子野心，不服管教，意图颠覆三界！”
李渊猛地看向李靖，目光锐利如剑：“好一个‘奉天旨’！好一个‘不服管教’！在尔等眼中，朕与大唐，莫非就该引颈就戮，方是顺天应命？朕之子民，就活该成为尔等天条下的牺牲？这是哪门子的天条？哪门子的道理？！”
“若这便是天条…”李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决绝的嘲讽，“那这天条，不过是尔等维护一己私权、践踏众生的工具！朕…不服！”
“不服”二字，如同惊雷，再次震撼凌霄殿！
“大胆！”
“狂妄至极！”
群仙再次哗然！
玉帝那笼罩在神光中的面容，似乎微微沉了下来。整个凌霄殿的温度骤然降低。
王母娘娘轻轻蹙眉，开口道：“李渊陛下，言语偏激了。天条乃维系三界运转之根本，并非私权。尔之遭遇，或有委屈，然行事过于酷烈，已触及底线。陛下若能静心思过，而非一味强辩，或尚有转圜余地。”
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却将“委屈”轻轻带过，再次强调“触及底线”。
李渊却寸步不让，他知道，在这凌霄殿上，气势一弱，便再无翻身可能。他今日来，就不是为了乞活！
“转圜余地？”李渊直视王母，“娘娘所谓的转圜余地，便是要朕自废武功，任人鱼肉，将朕与大唐之命运，交于尔等之手吗？恕朕直言，尔等对待忠烈魂魄之手段，对待凡人生死之冷漠，实难让朕相信，尔等会给予什么真正的‘转圜余地’！”
这话几乎是撕破了最后一层伪装！
王母娘娘雍容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
“李渊！”玉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已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如此说来，汝是决意一条路走到黑，要与天庭，与这三界秩序抗衡到底了？”
恐怖的威压再次缓缓凝聚，比之前更加沉重，彷佛整个天庭的意志都压了下来！
李渊感到骨骼都在呻吟，但他依旧昂着头，一字一句道：“朕非是要抗衡秩序，朕只是要争一个…公道！”
“朕要争一个，朕之子民生前不受欺压，死后不受屈辱的公道！”
“朕要争一个，这天地之间，并非尔等一言便可定人生死的公道！”
“若这公道，天庭给不了…”
他的目光扫过满殿仙神，扫过那高居九天的至尊，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朕便用朕手中之剑，用朕麾下百万将士之血，用这人间不屈之信念…”
“自己去争！”
凌霄宝殿，彻底死寂。
所有仙神都如同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李渊。
这已不是辩论，而是宣战！
对整个天庭秩序的宣战！
玉帝沉默了。
王母沉默了。
无尽的杀机在祥和的仙光与瑞气之中无声地凝聚、发酵。
就在这气氛压抑到极点，彷佛下一刻就会降下雷霆之怒时......
一名仙官匆匆自殿外而入，躬身奏道：“启禀大天尊、娘娘，蟠桃盛宴已备妥，众宾皆已至瑶池，恭请陛下与娘娘移驾。”
这突如其来的奏报，如同一个恰到好处的休止符，暂时打断了那即将爆发的毁灭风暴。
玉帝那浩瀚的目光在李渊身上停留了数息，宏大的声音缓缓响起，听不出喜怒：
“既然如此…”
“便请人皇，移步瑶池…”
“赴宴。”
话音落下，那压在李渊身上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
但李渊知道，这绝非结束。
真正的凶险，或许才刚刚开始。
这瑶池盛宴，注定是一场席无好席，宴无好宴的…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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