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孙昊带着一脸虚伪的关切走进帅帐,目光却像钩子般四处扫视,试图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慌乱或异常。他捏着嗓子,故作担忧道:“江将军,咱家近日听闻关外不甚太平啊。商旅频繁异动,物价波动剧烈,更有传言说…有我边军士卒假冒商贾,深入险地,结果人货两失?此事若真,不仅损兵折将,更恐激化边衅,坏了朝廷安抚的大计啊。将军可知详情?”
江辰抬起眼,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与疲惫:“孙监军消息灵通。确有此事。本将亦痛心疾首,一支出关进行常规贸易的商队遭遇马贼袭击,损失惨重,仅一人重伤逃回报信,已于昨夜不治身亡。”
他巧妙地将“侦察队”定义为“常规贸易商队”,将部落冲突模糊为“马贼袭击”。
“哦?竟是马贼?”孙昊拖长了音调,眼中狐疑之色更浓,“如今草原在新可汗治下,听说颇有法度,怎还有如此猖獗的马贼?况且,什么样的马贼,能精准袭击我边军的商队?莫非…是冲着咱们的货物去的?将军,那商队运的,究竟是些什么紧俏物资,竟引来如此杀身之祸?”
这话问得极其阴险,直指江辰动用军资经营边贸,甚至暗示货物来路不正。
江辰心中冷笑,面上却叹了口气:“不过是些茶叶、布匹、铁锅之类。边民困苦,与草原换取些皮货牛羊,贴补军用,亦是惯例。谁知竟遭此横祸。本将已下令严查,定要揪出这伙无法无天的马贼,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他答得滴水不漏,将目的归结于“贴补军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上,并摆出追查凶手的态度,堵住了孙昊的嘴。
孙昊见问不出更多破绽,只得假意安慰几句,悻悻离去。但他心中疑虑更深,断定江辰必有不可告人之秘,吩咐手下加紧监视将军府和所有与边贸相关的人员往来。
送走孙昊这尊瘟神,江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孙昊的步步紧逼,如同催命的鼓点。他必须更快地落子。
几天后,“夜不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终于从草原传回了更确切的情报。情报证实了影叔之前的判断,并提供了更多细节:商队确是在金狼与黑羊部落冲突的夹缝中遇袭,货物被劫掠一空,人员大多被杀,胡九生死不明。有迹象表明,袭击者虽然混杂,但其中似乎有金狼部落的标记物残留。更重要的是,情报提及,新可汗对这两个部落的冲突极为不悦,已派使者前去申饬,但金狼部落首领态度傲慢,对使者颇为怠慢。
“金狼部…傲慢…怠慢使者…”江辰看着密报,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机会来了!
他立刻再次秘密召见影叔。
“我们的人,能深入到金狼部落附近散播消息吗?或者,能接触到黑羊部落的人吗?”江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影叔沉吟片刻:“深入金狼部核心风险极大,但在其边缘部落散布流言,可以一试。接触黑羊部,相对更容易,他们损失了不少草场,对金狼部怨气最深。”
“好!”江辰眼中寒光一闪,“那就双管齐下!”
他低声下达指令,每一条都如同毒蛇吐信:
“第一,派人往金狼部落方向散播流言。就说黑羊部落之所以敢屡次挑衅,是因为他们暗中得到了南边‘天雷将军’(指江辰)的支持,获得了精良的武器和财富,意图取代金狼部,甚至挑战王庭!就说那次商队袭击,是黑羊部故意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抢夺物资壮大自己,并嫁祸给金狼部,引来汉军的报复,一石二鸟!”
“第二,设法让黑羊部落‘意外’地得知,金狼部正在王庭大肆污蔑他们,说他们勾结汉人,袭击商队,意图叛乱。并且,金狼部正准备联合王庭使者,以雷霆手段剿灭黑羊部,瓜分其草场和人口!”
“第三,”江辰顿了顿,语气愈发森冷,“让我们的人,伪装成金狼部的骑兵,在黑羊部落的边界地带,进行几次小规模的‘挑衅’和‘劫掠’,动作要快,要狠,但要留下些‘不小心’遗落的、带有金狼部落标志的物件。”
影叔默默听着,即便他常年行走于黑暗,此刻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将军这条计策,实在太毒了!每一步都戳在草原部落最敏感多疑的神经上,充分利用了他们之间的旧怨和新仇,以及对新可汗的畏惧与不满。这已不再是简单的离间,而是在往即将喷发的火山口里,狠狠地浇上一瓢热油!
“属下明白!”影叔重重点头,“必会将这‘礼物’,送到他们手上!”
“切记,”江辰最后叮嘱道,“所有行动,必须绝对隐秘,绝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们雁门关的痕迹。要让一切看起来,就像是草原内部自己爆发的猜忌和冲突!”
“是!”
几条隐秘的人影,如同滴入沙漠的水滴,悄无声息地再次融入了北方的苍茫之中。他们携带着比刀剑更为致命的武器——精心编织的谣言和嫁祸的种子。
几天后,草原上的风向似乎悄然改变了。
金狼部落的牧民之间开始窃窃私语,看向黑羊部落方向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愤怒。黑羊部落则人心惶惶,首领对大帐派来的使者更加抵触,边境巡逻的骑兵数量增加,箭矢时刻搭在弦上。
终于,一场原本小规模的边境摩擦,因为一方“遗落”的带有金狼图腾的箭囊而彻底失控。冲突迅速升级,从几十人的械斗变成了数百人的厮杀!
消息如同野火般在草原上蔓延。
新可汗的大帐内,年轻的汗王听着接连不断的坏消息,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派出的调解使者被双方互相指责的言语弄得头晕脑胀,金狼首领指责黑羊勾结南蛮,黑羊首领控诉金狼蓄意侵略并污蔑。
“够了!”新可汗猛地摔碎了手中的金杯,眼中燃烧着被挑衅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他无法判断真相究竟如何,但他绝不能容忍权威被如此践踏,部落间的私斗破坏他南征的大计!
“传令!调我王庭精锐骑兵分赴两地!弹压!谁敢再动刀兵,视同叛部,格杀勿论!”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可能激化矛盾的方式。
草原上的空气,顿时充满了血腥和压抑的味道。信任的基石已经崩裂,猜忌的毒草在疯狂生长。
雁门关,帅帐。
江辰听着“夜不收”传回的最新情报,面上无喜无悲。
离间之计,已成。蛮族内部,已然埋下了一颗剧烈冲突的种子。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新可汗的强力弹压或许能暂时压下明火,但暗涌只会更加汹涌。
他需要知道,那支商队唯一的幸存希望——胡九,是生是死?他更需要知道,这把由他亲手点燃的草原之火,最终会烧向何方。
而身后,孙昊那双阴鸷的眼睛,依旧在暗中死死地盯着他,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发难的破绽。
前方的棋局越来越复杂,身后的悬崖越来越近。江辰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那片广袤而动荡的草原。
风暴,已然被他引动。接下来,如何在这风暴中驾驭航向,才是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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