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檐角,铜铃轻响,三长两短,再两长。
沈知微站在廊下,指尖还压着袖口的银剪。那声音与昨夜小厮腰间布囊传出的节奏分毫不差。她目光一凝,正欲细辨,身后已有婢女捧来外袍。
“三姑娘,宴席快开了,老夫人请各位都到莲池边落座。”
她没应声,只将银剪悄然收回妆匣,任侍女为她披上浅青色外衫。湿发贴在颈侧,凉意渗进皮肤,但她神色未动,缓步朝前院走去。
莲池畔已摆开数席,宾客低声谈笑,水面上浮着几盏莲花灯,映得波光粼粼。沈清瑶坐在主位旁,一身素青襦裙,发髻低垂,看似温顺守礼,可当沈知微走近时,她抬眼看了过来,嘴角微扬。
那笑里没有暖意。
沈知微低头入席,不争不抢,姿态谦卑。她知道,刚才那一眼,是警告,也是挑衅。
酒过三巡,乐声渐起。沈清瑶忽然起身,端杯向众人致意:“今日妹妹及笄,我这做姐姐的,理应敬她一杯。”
众人含笑点头。老夫人也微微颔首,似有嘉许之意。
沈清瑶亲自斟酒,捧杯走向沈知微。脚步轻缓,裙裾微动,像是真心实意地行姐妹之礼。
可就在她靠近的刹那,手腕一抖,酒盏倾翻,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她自己的裙角,洇开一片深痕。
“哎呀!”她轻呼一声,脸上浮出窘迫,“这可怎么好,湿了衣裳,不成体统。”
她转头看向沈知微,眸光微闪:“妹妹,你我同去池边整理一下吧?就在这儿换条帕子,省得失仪。”
沈知微垂眸,看着那摊酒渍。酒味清淡,却偏洒得精准——正好湿了左裙,恰好需要俯身擦拭。
她缓缓抬头,露出一抹温和笑意:“姐姐说得是,咱们姐妹一同去便是。”
两人并肩走向莲池边缘。石栏湿滑,青苔斑驳,几步之外便无人跟随。水面上荷叶初展,遮住半池光影。
沈清瑶蹲下身,佯作拧干裙角。她背对着沈知微,肩膀微绷。
沈知微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不动声色,闭目默念:“读取。”
脑中响起冰冷机械音:【推她下去,就说她失足】。
三秒结束。
她猛地睁眼,心跳未乱。几乎在同一瞬,身后气流骤变,沈清瑶猛然起身,手臂横扫而来。
沈知微不退反进,左手疾出,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力道极狠:“姐姐当心!脚下青苔湿滑!”
话音未落,她用力一拽——
扑通!
水花四溅,两人齐齐跌入池中。
池水冰寒刺骨,沈知微瞬间呛了一口,肺腑如灼。她强撑意识,脚底踩到底层淤泥,借力一蹬,浮出水面。
耳边嗡鸣不止,发髻散乱,衣衫紧贴身体。她剧烈咳嗽,目光却死死盯住身旁挣扎的沈清瑶。
沈清瑶尖叫出声,双手乱扑,狼狈不堪。她刚要攀住石栏,却被沈知微一把扯住袖口,顺势将她往深水区带了半步。
“姐姐……”沈知微咳着,声音颤抖却清晰,“为何突然推我?”
这句话像刀子般划破喧闹。
岸边宾客纷纷惊起。老夫人拄杖赶来,脸色铁青。
她亲眼看见沈清瑶率先伸手攀岸,甩袖欲逃;而沈知微发丝凌乱,面色惨白,一手抓着她的袖子,一手撑着水面,艰难喘息。
“清瑶!”老夫人厉声喝道,“你怎敢对妹妹下手!”
沈清瑶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祖母,我没有!是她自己——”
“是我自己?”沈知微打断她,声音弱却有力,“我站得好好的,姐姐忽然撞上来,还要拉我下水……难道是我冤枉你?”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将右手探入怀中。指尖触到一方湿透的丝帕——那是她在沉底瞬间,从沈清瑶袖口硬扯下来的。帕角绣着一个“瑶”字,针脚细密,是沈家嫡女独有的标记。
她不动声色,将帕子藏进贴身小袋。
老夫人怒视沈清瑶:“你平日骄纵也就罢了,今日竟当着满府宾客行此恶举!若非知微机警,这一摔岂不死伤?”
沈清瑶脸色煞白:“祖母明鉴!我只是想擦干裙子,她自己站不稳——”
“站不稳?”老夫人冷笑,“那你为何要撞她?为何要动手?满院子人都看着,你倒说说,谁先动的手?”
无人应答。
宾客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议论。
“先前还想穿正红礼服,如今又对妹妹动手,这大姑娘,怕是真有些跋扈了。”
“可不是?庶女这般忍让,她还不放过。”
“我看这位三姑娘才是懂分寸的。”
老夫人抬手,乌木杖重重顿地:“来人!送大姑娘回房禁足,抄《女诫》二十遍,半月内不得出屋。若再犯,家法伺候!”
沈清瑶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她死死盯着沈知微,眼中恨意翻涌,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再辩。
两名婆子上前架她离开。她挣扎了一下,终究无力,被拖着远去。
沈知微被人扶上岸,湿衣贴身,冷得发抖。一名侍女急忙拿来干布替她擦拭头发。
她靠在廊柱边,低咳不止,唇色泛青。老夫人走过来,语气稍缓:“你受苦了。”
沈知微摇头,声音微弱:“孙女无碍……只是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待我。”
老夫人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你性子柔顺,反倒让人欺你太甚。从今往后,不必事事退让。”
沈知微低头,睫毛轻颤:“孙女只愿阖府安宁,不愿姐妹相残。”
老夫人看了她许久,眼神复杂。
远处,沈清瑶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的步摇掉了半支,发髻歪斜,背影佝偻,全然没了方才的骄矜。
沈知微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藏在怀中的手帕。
湿透的丝料贴着胸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她没说话,只是将外袍裹紧了些。
风又起,吹动池面涟漪。几片荷叶被水流推着,缓缓旋转。
她望着那片动荡的水面,忽然问身边婢女:“刚才救我上来的人,是你家二等丫鬟春桃?”
婢女点头:“是,她水性好,常在后园洗衣。”
沈知微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袖口摩挲了一下。
春桃站在不远处,正低头拧干自己的裙角。她穿着粗布衣裳,眉眼寻常,可方才跳水救人时,动作利落得不像个普通婢女。
沈知微收回视线,不再多言。
老夫人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话:“今日之事,暂且封口。谁若乱传,家法处置。”
人群渐渐散去。
沈知微被人搀扶着走向厢房。路过一处假山时,她脚步微顿。
假山缝隙里,卡着一只布囊。
她认得那只布囊——和昨夜那个小厮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没停下,也没回头,只轻轻握了握袖中的银剪。
春桃低头跟在后面,手指悄悄抚过腰间——那里,一枚小巧银铃静静挂着,铃舌已被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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