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的脚步落在青砖地上,没有半分迟缓。他双手捧着一方油纸包,呈到沈知微面前时,袖口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她正坐在偏殿案前,指尖摩挲着那块刻有商行印记的木牌。听见声响,抬眼一扫,便示意他打开。
油纸掀开,露出一枚铜质腰牌,边缘已有磨损,但“寅字营七队”四字仍清晰可辨。她接过腰牌,指腹在铭文上缓缓划过,冷意自掌心蔓延。
“从他袖中滑落?”她问。
“是。”暗卫低声答,“马车驶出两条街后,守在巷角的哨探发现他抬手整理衣袖,有物坠地。拾起查验,正是此牌。”
沈知微未再言语。她闭了闭眼,心镜悄然启动——三秒静默。
【检测到真实心声:只要我能活着回去,火种就不会灭】
声音如针,刺入脑海。她睁开眼,眸光已沉。
不是北狄使臣。是裴昭的人。
她将腰牌轻轻搁在案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话下去,封锁所有通往北境的驿道,截查七日内出入天牢周边的文书往来。另外,调出寅字营旧档,我要知道这七队里,谁曾与北狄接触。”
暗卫领命欲退。
她又道:“盯住那个赵三。若他再收信,不必截,放进来。”
话音落定,她起身离座,裙裾无声拂过地面。窗外天色微明,宫门方向传来晨鼓声。她不等天亮,径直朝皇城而去。
裴砚已在御前召见重臣议事,闻报沈知微求见,当即命人引她入殿。
大殿空旷,檀香缭绕。裴砚立于阶上,玄色龙袍衬得身形挺拔如松。见她进来,眉峰微动。
“这么早?”他问。
她未行礼,只将腰牌递上:“北狄来的那位‘使者’,是裴昭余党。”
裴砚接过,目光一扫,脸色骤冷。他转身对殿外喝令:“禁军听命,即刻包围沈府侧门,封锁全城四门,不得放走一人!”
“不可。”她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若此刻杀他,北狄必称我朝擅诛使臣,借机生事。可若放他走,他又会将消息传回残部,助长其势。”
裴砚回头盯着她:“你有何策?”
她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把他送回去。”
“你说什么?”
“送他回北狄。”她走近两步,“由我方使者押送至边境,当着北狄边将的面宣告——此人乃裴昭临死前派出的密使,携带伪造国书,意图嫁祸北狄,挑起两国战端。”
裴砚沉默片刻,眉头紧锁。
她继续道:“裴昭死后,其党羽尚存,北狄若不知情,或许还会接纳他们。可一旦让他们知道,这些人是裴昭用来陷害自己的棋子,他们会信吗?还是会怀疑,这是裴昭最后的反咬?”
殿内寂静。
裴砚缓缓踱步,手指轻敲扶手。他忽然停下,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裴昭会留这一手?”
她垂眸,语气淡然:“一个至死都不肯认输的人,怎会甘心被人遗忘?他要的不只是活路,是要让所有人,连同北狄,都为他陪葬。”
裴砚凝视她良久,终于颔首:“依你所言。”
她退至殿角,不再多言。不多时,通译被召入殿。她亲自拟定文书措辞,字字斟酌,务求激起北狄王疑心。
“……裴昭伏诛前七日,密遣亲信化名使臣,持伪印入京,图谋离间大周与北狄盟约。今该人身份败露,特遣使押送归境,以示两国无欺。”
通译念罢,抬头请示。
“照此宣读。”裴砚下令,“另加一句——‘此人是否真为北狄所遣,贵国自可查验。若有异议,可派使来质。’”
沈知微微微颔首。这一句,才是真正钉入北狄心头的刺。
诏令即刻下达。午时刚过,押送队伍已在宫门外集结。那伪装使者被五花大绑,口中塞布,双眼赤红,挣扎不止。见到沈知微出现,目光猛然一缩。
她走到他面前,距离一步之遥。
“你说你是来吊唁的。”她声音不高,“可你身上流的血,是裴昭的。你心里想的,也是如何让他的火种延续。”
那人瞪着她,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吼。
她俯身,靠近他耳边:“回去告诉他们——裴昭到死,都在算计北狄。你们若还念旧情,就去投奔他们。看看他们会给你一碗饭,还是一把刀。”
那人瞳孔剧烈颤动。
她直起身,挥手示意启程。
队伍缓缓出发,铁甲铿锵,踏碎长街晨雾。她站在宫门前石阶上,目送他们远去,直至背影消失在城门拐角。
裴砚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侧。
“你觉得,北狄会信?”他问。
“信不信不重要。”她说,“重要的是,他们开始怀疑。怀疑裴昭,怀疑彼此,怀疑每一个从我们这里回去的人。”
风掠过她的发丝,吹起一角衣袖。她望着北方,仿佛已看见那支队伍踏入雪原,边境烽火台升起狼烟,北狄将领围聚审讯,质问这名“使者”的来历。
而真正的裂痕,就在这质问中悄然滋生。
裴砚看着她侧脸,忽道:“你比从前更敢赌了。”
她转头看他:“不是赌。是逼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他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若天下人都如你这般缜密,朕倒省心了。”
她未接这话,只道:“还有件事。”
“说。”
“那块木牌。”她从袖中取出,“丙戌年三月初九,三家皮货行。其中一家,去年冬曾向柳林庄运送药材。另一家,与寅七的族人有过婚约。第三家……账册上有笔匿名汇款,经手人名叫‘寅七’。”
裴砚眼神一凛。
她将木牌递还给暗卫:“查清楚这笔钱是谁汇的,汇给谁,用途为何。另外,寅七最近一次现身是在哪里?”
“城西旧市。”暗卫答,“他在一间茶棚里坐了半个时辰,没说话,只喝茶。离开时,有人看见他往南巷去了。”
“南巷?”她眯起眼,“那是裴昭旧宅的后街。”
裴砚冷声道:“他还敢回来?”
“不是回来。”她摇头,“是在等消息。等那个‘使者’有没有成功传出口信。”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现在,我们知道他在哪了。但他还不知道,我们知道了。”
殿内烛火跳了一下。
裴砚盯着她:“你想怎么收网?”
她唇角微动,却没有笑:“让他以为,火种还在。”
话音未落,一名小宦急步奔入,跪地禀报:“陛下,北境急报——那支押送队伍刚过边关,北狄守将已将使者扣下,正在审问!”
殿中三人俱是一震。
沈知微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袖口绣纹。
成了。
北狄已经开始怀疑。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她转身走向殿外长廊,脚步沉稳。风从北面吹来,带着冰雪的气息。
她停下,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
叶脉断裂处,像一道未愈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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