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被人堵在柴房的消息传到耳中时,沈知微正站在凤仪宫廊下。她没有立刻动怒,也没有唤人去查,只是转身回了内殿,命人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裳,亲自包好,交到心腹手中。
“送去他住的偏院,别走正道。”她只说了这一句。
那宫女点头退下,脚步轻而急。
她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惠妃虽已失势,但余党未清,暗手仍在。今日伤的是小顺子,明日呢?她不能再等。
第二日清晨,她换了一身淡青色裙衫,发间依旧只簪白玉簪,缓步出了凤仪宫,往御花园去。
园中海棠初绽,枝头粉白点点。她走到一处石桌旁坐下,宫女奉上热茶,瓷盏温润,茶烟袅袅升起。
她刚执杯欲饮,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清瑶来了。
她穿着一身桃红裙裾,发髻高挽,珠翠满头,脸上带着笑,像是刚从冷宫出来的不是她。她走得极快,裙摆扫过青砖,直冲石桌而来。
“妹妹好雅兴。”沈清瑶声音清亮,“一人在此喝茶,不嫌孤寂么?”
沈知微抬眼,不动声色:“姐姐解禁了,该是高兴才是。”
话音未落,沈清瑶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撞向石桌。茶壶倾倒,滚烫的茶水泼出,直溅向沈知微裙角。
她未躲。
茶水泼在布料上,发出轻微的嘶响,湿痕迅速蔓延至膝下。若再偏半寸,便会灼伤肌肤。
四周宫女惊呼出声,有人上前欲扶沈清瑶,却被她一把推开。
“哎呀!”她捂着手腕,脸色发白,“我不小心碰了桌子……妹妹可有烫着?”
沈知微放下茶杯,缓缓起身。她盯着沈清瑶,目光沉静如水。
“姐姐的手劲倒是不小。”她轻声道,“这茶才续的,滚得很。你这般撞上来,自己都不怕疼?”
沈清瑶咬唇:“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脚下一滑。”
“是吗?”沈知微向前一步,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她在心中默念——“沈清瑶”。
三秒后,脑中响起冰冷机械音:
【心声浮现:“烫死你这贱人,让你连孩子都怀不上!”】
她眸光微闪,随即松开手,语气却更柔了几分:“姐姐在冷宫待了三个月,手都凉成这样了。这会儿又受惊,想必身子也不大好。要不要我请太医来看看?”
沈清瑶一怔,没料到她不怒反问安,一时语塞。
“不必了。”她抽回手,强笑道,“我只是路过,见你在,便想打个招呼。”
“原来是路过。”沈知微点点头,低头看着湿透的裙角,指尖轻轻抚过布面,“可惜这茶,还没喝上一口,就洒了。”
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
裴砚来了。
玄色龙袍衬得他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惯有的冷峻。他本是巡视宫防,途经此处,远远便看见两人对峙,地上茶水横流,沈知微立于原地,裙裾染湿。
他脚步一顿,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全场。
沈清瑶立刻垂首,声音微颤:“陛下……是臣妾不慎,撞翻了茶盏,惊扰皇后,罪该万死。”
她说得凄切,眼角泛红,似真有悔意。
周围宫人低语纷纷,有人摇头,有人叹息,仿佛真当是一场意外。
沈知微没看她,也没看那些议论的人。她只抬头望着裴砚,目光清浅,像春日里的一池静水。
她没说话。
只是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道:“臣妾……想家了。”
声音极轻,几近耳语。
可风恰好停了,这句话便清清楚楚传入裴砚耳中。
他眼神一动。
沈知微依旧站着,肩头微微起伏,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她没哭,可那双眼睛里浮起一层薄雾,映着天光,竟比泪还动人。
“臣妾知道,入了宫门,便不能再提‘家’字。”她声音微哑,“可今早出门时,看见园中海棠开了,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还在时,家中也有这样一棵。我和姐姐常在树下读书、赏花……如今……”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裴砚静静看着她。
他知道她在说谁。
那个“姐姐”,从来不是沈清瑶。
沈清瑶脸色变了。她听得出这话里的刺,也听得出那层薄纱下的控诉。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裴砚一个眼神止住。
“你起来。”裴砚对沈清瑶道。
沈清瑶低头起身,手指紧紧攥着袖口。
裴砚转向沈知微:“你受惊了。”
沈知微轻轻摇头:“臣妾无碍。”
“无碍?”裴砚目光扫过地上泼洒的茶水,又落在她裙角的湿痕上,“滚茶泼衣,也算无碍?”
他声音渐冷。
沈清瑶慌忙跪下:“陛下明鉴!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脚下一滑——”
“脚滑?”裴砚打断她,“你自冷宫出来不过两日,走路便这般不稳?还是说,你心里有鬼,才站不稳?”
沈清瑶浑身一震,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臣妾不敢!”
“不敢?”裴砚冷笑,“你敢在朕的后宫行此恶举,还说不敢?”
“陛下!”沈清瑶终于急了,“臣妾真是失足!若有一丝虚言,天打雷劈!”
裴砚不再看她。
他转头望向沈知微:“你说,该如何处置?”
沈知微沉默片刻。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清瑶,看着那张曾无数次在梦中狞笑的脸。前世,就是这个人,在她被按在家法台上时,亲手递上浸了盐水的鞭子。
她没想过要她死。
她要她活着,远离京城,永远看不见这座宫墙。
“陛下。”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臣妾不想计较。只是……臣妾近来总梦见家中旧事,夜里难眠。若能有个亲人陪着说说话,或许能好些。”
裴砚眉头微动。
她没告状,没求罚,甚至没提“报复”二字。
可她的话,比任何控诉都锋利。
他知道她在求什么。
不是宽恕,是驱逐。
他缓缓点头。
“沈氏清瑶,身为臣妇,屡犯宫规,前有私通外官之嫌,今有冲撞皇后之实,心性乖戾,不堪留于京中。”他声音沉稳,字字如铁,“即日起,赐婚北狄可汗,择日启程,和亲边疆,永不得归。”
圣旨出口,四下寂静。
沈清瑶猛地抬头,双眼圆睁,嘴唇颤抖:“陛下……您不能这样!我是沈家人!是朝廷命妇!怎能远嫁蛮夷!”
“蛮夷?”裴砚俯视她,“你连皇嗣都能谋害,还有什么做不出?北狄虽远,尚知礼义。你留在京中,才是祸乱之源。”
“我没有!我没害过任何人!”沈清瑶尖叫,“是她!都是她陷害我!陛下您被她蒙蔽了!”
她挣扎着往前爬,却被两名侍卫架住双臂,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不走!我宁死也不去北狄!”她嘶喊,“母亲!母亲救我——”
李氏早已被幽禁府中,无人应她。
裴砚不再多言,挥了挥手。
侍卫押着她往外拖。她双脚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指甲抠着青砖,发出刺耳声响。
“沈知微!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园门外。
沈知微始终站着,未曾回头。
风拂过,吹动她鬓边碎发,玉簪微晃。
裴砚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她轻轻摇头:“谢陛下关怀。”
“回去换身衣裳。”他语气稍缓,“别着凉。”
“是。”她应下,却没有立刻离开。
她望着沈清瑶消失的方向,站了片刻。
然后,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发间玉簪,动作缓慢,像是在确认什么。
远处宫墙上,一只灰羽信鸽振翅而起,掠过屋檐,飞向北方天际。
她收回手,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裴砚忽然开口:“你刚才说想家。”
她脚步一顿。
“嗯。”
“以后,不必忍着。”他说,“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她没答。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风穿过海棠枝头,花瓣簌簌落下,一片沾在她肩头,纹丝不动。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读心皇后:庶女逆袭凤鸣九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