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站在门口,锦袍在夜风里微微翻动,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笔上。沈知微搁下笔,指尖轻轻拂过砚台边缘,抬眼时神色如常:“七王爷深夜至此,可是担心母后寿礼安危?”
他脚步未动,嗓音低了几分:“本王只是好奇,贵妃秉烛写信,是向谁托付后事?”
“托付?”她唇角一扬,“七王爷说得像是我命不久矣。这封手令不过是调两名守殿宫人,换班轮值罢了。倒是你,三更天不歇息,频频关注佛像动静,莫非比我还挂心太后安康?”
裴昭眸光微缩,随即轻笑:“贵妃心思缜密,本王自愧不如。”
“王爷过奖。”她缓步上前,袖摆掠过案角,“孝心之事,谁都不敢居功。但规矩不能乱——佛像既归椒房殿监管,便不容外人插手。还望王爷体谅。”
他盯着她片刻,终是转身离去,背影沉入夜色。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沈知微立刻召来心腹嬷嬷。一道暗令传下,不过半刻钟,一名内侍捧着一只檀木匣悄然入殿。匣中之物与那尊金丝楠木佛像几乎一模一样,唯有底座纹路略有差异,且无任何机关。
“将原像移至侧殿香案,置于锦盒之中,位置稍偏右些,让盒盖留一道缝隙。”她低声吩咐,“这尊替像,放回原处封存。任何人问起,都说未曾移动。”
嬷嬷点头领命,动作利落。不多时,一切布置妥当。
沈知微立于灯下,凝视那空了的锦盒良久,才低声开口:“贵妃最重体面,见太后未用此礼,必不肯落后。只要她动了供奉之心,便逃不过那一针。”
夜风穿廊,吹得烛火摇曳。她没有再回主殿,只命小宫女悄悄散出一句话——“贵妃听闻七王爷献佛为母祈福,感动不已,欲亲自供奉,以表姐妹同心”。
这话不出半炷香便传了出去。
主殿内,丝竹未歇。贵妃正倚在软榻上饮酒,听得宫女耳语,手中酒盏一顿。
“你说什么?那佛像没供上去?”
“回娘娘,贵妃说要净心三日后再呈,现下封在偏殿。”
贵妃冷笑一声:“好一个‘净心’,分明是抢头功。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真心孝顺的人!”
她霍然起身,整了整衣裙,径直朝偏殿走去。
风从回廊尽头卷来,带着初秋的凉意。沈知微藏身于侧殿檐下阴影处,目光紧锁那扇虚掩的门。
片刻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贵妃亲自推门而入,身后仅跟了一名宫女。她一眼便瞧见香案旁那只半开的锦盒,眉头微挑。
“谁把佛像放在这儿?”
宫女摇头:“不知,许是哪位嬷嬷暂放于此。”
贵妃冷哼:“既是七王爷亲手所制,又是为太后祈福之物,怎能随意搁置?”她走上前,伸手揭开盒盖,双手恭敬捧起佛像,“我代母后供上,也算尽一份心意。”
她的指尖抚过底座莲花纹,忽然触到一处细微凸起。
下一瞬,指腹传来尖锐刺痛。
“啊!”她闷哼一声,佛像脱手坠地,发出沉闷声响。她踉跄后退,一手按住右手食指,鲜血已从指缝渗出。
宫女惊呼:“娘娘!您怎么了?”
贵妃脸色骤白,嘴唇颤抖:“有……有毒……”
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呼吸急促起来,额角冷汗直冒。
消息很快传开。主殿歌舞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涌向侧殿。
沈知微这才缓步走出,神情凝重。她蹲下身,看了一眼跌落在地的佛像,又看向贵妃抽搐的手指,声音清冷:“太医呢?快传太医!”
人群分开,裴昭疾步而来。他俯身查看贵妃伤势,面色震惊:“怎会如此?这佛像明明完好无损,怎会有毒针?”
他猛然抬头,目光扫向沈知微:“佛像由你监管,为何会流落至此?又为何无人看守?”
她迎着他视线,不慌不忙:“七王爷此言差矣。佛像自进殿起,便由我命人封存于椒房殿偏殿,四角垫棉,双人轮守。若它出现在此处,只能说明——有人擅自挪动。”
“你怀疑是我?”裴昭冷笑。
“我不疑任何人。”她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四周,“但今日这佛像,是你亲手献上,亲口叮嘱‘需清净之人持奉’。如今贵妃一片诚心,主动供奉,却遭毒针所伤……这份‘孝心’,究竟是为谁准备的?”
众人哗然。
有人低声议论:“难道……这礼是假的?”
“七王爷一向温厚,怎会做这等事?”
“可贵妃确实碰了佛像就中毒了……”
裴昭脸色铁青,强压怒意:“贵妃触针,是因私自移动圣物所致。你监管失职,反倒倒打一耙?”
沈知微不答,只淡淡道:“佛像底座机括极隐秘,若非刻意设计,绝不会凭空出现毒针。而能知晓此中机关者,唯有制作者本人。”
她顿了顿,目光直逼裴昭:“七王爷,你说是不是?”
裴昭瞳孔微缩,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贵妃突然剧烈咳嗽,口中溢出黑血。她眼神涣散,却仍死死盯着沈知微,声音断续:“你……你早知道……对不对……你故意……让我碰它……”
沈知微低头看她,语气平静:“我若真想害你,何必费此周章?佛像若在我殿中出事,第一个被问责的是我。我将它移至此处,正是为了让所有人看清——这根本不是寿礼,而是杀器。”
贵妃喘息粗重,嘴角抽动,似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猛烈的呛咳打断。
太医终于赶到,搭脉片刻,脸色大变:“毒素入血,已攻心肺……怕是撑不过三日。”
殿内死寂。
裴昭猛地站起,指着沈知微:“你既知佛像危险,为何不立即销毁?反而任其流落,致贵妃受害?你居心何在!”
“我若当场毁掉,”她反问,“谁能信这不是栽赃?谁能信你七王爷清白?今日贵妃中毒,不是我设局,而是你亲手所造之物作祟。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该以为所有人都蠢到会替你背罪。”
她环视众人,声音渐高:“这根毒针,不是冲太后去的,就是冲我来的。若太后触碰,我难辞其咎;若我触碰,便是死局。可你们看,最后是谁中了招?”
她指向贵妃:“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甚至素来避让的人,因一时争宠之心,成了替死鬼。”
“所以我说——这不是意外,是算计。而算计之人,就站在这里。”
她抬起手,直指裴昭。
全场寂静如渊。
裴昭站在原地,脸上笑意早已不见,只剩一片阴沉。他盯着沈知微,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好,很好。”他缓缓开口,“贵妃中毒,你不仅毫发无伤,还能反口咬我。沈知微,你比我想象的更狠。”
“我不狠。”她摇头,“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当成棋子杀了。”
远处传来更鼓声,四更将至。
贵妃被抬走前,最后一眼望向沈知微,嘴唇翕动,似乎吐出两个字。
没人听清。
沈知微站在香案前,低头看着那尊摔裂的佛像。底座裂缝中,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露出半截,泛着幽蓝光泽。
她弯腰,用帕子包住手指,轻轻拔出那根针,放入随身携带的小瓷瓶中。
裴昭还在不远处站着,一动不动。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淡淡道:“七王爷若无别的事,我先告退了。明日早朝,想必会有人就此事发难。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禀陛下。”
她转身欲走。
裴昭忽然开口:“你以为这样就赢了?”
她脚步一顿。
“贵妃还没死。”他声音低哑,“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能指认真凶——而你,是最后一个和她说话的人。”
沈知微缓缓回头,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抹冷意。
“那你就等着看吧。”她说,“看她临死前,到底会说出谁的名字。”
她的鞋尖碾过一片落叶,发出轻微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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