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进将帐,火把在柱边晃了两下。沈知微站在沙盘前,手指还停在双礁湾的位置。副将刚走,传令兵带来的消息还在她耳边回响——陛下亲临前线,已入军营大门。
她没动,也没回头。身后诸将交头接耳,声音压得低,却挡不住那些话钻进耳朵。
“皇上怎么亲自来了?”
“莫非是对贵妃不放心?”
“妇人领兵……到底不合规矩。”
右路统领站在角落,手搭在刀柄上,眼神沉着。他没说话,可那股抵触像墙一样立在帐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铠甲撞击的声响越来越清晰。帐帘被人从外掀开,冷风灌进来,吹得火光猛地一斜。
裴砚走了进来。玄甲未卸,肩上还沾着路上的尘土。他目光扫过一圈,诸将纷纷低头行礼。他没理会,径直走到沈知微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让出沙盘中央的位置。
裴砚抬手,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剑。剑鞘漆黑,上面嵌着一道金线龙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此剑名‘镇南’。”他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个将帐,“朕夺位时佩之,斩过三十六路反王。今日,赐你执掌东南六军。”
他说完,双手将剑递出。
沈知微伸手接过。剑不重,但握在手里,分量沉得像压了一座山。她单膝跪地,剑尖朝下,抵在脚前的地上。
“臣妾接旨。”
裴砚扶她起身,“东南防务,全权交你。违令者,斩。”
她点头,转身面向诸将。剑仍握在手中,剑身未出鞘,可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右路统领上前一步,抱拳:“末将遵命。”语气还算恭敬,可眉心拧着,显然不服。
左路统领也跟上:“愿听贵妃调度。”
其余将领陆续应声。陈橹站在最后,湿透的战袍还没换,脸上带着疲惫,却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亲眼见过沈知微如何用一句话逼降敌将,如今又见帝王亲授兵权,心里那点疑虑彻底散了。
沈知微走到沙盘前,抬起剑,剑鞘轻点断桅岛。
“明日辰时,三路佯攻断桅岛。”她说,“主力不动,等敌军调兵增援。戌时,渡海突袭东岸营寨。”
她顿了顿,剑尖移向双礁湾主寨,“赵魁多疑,必会先查粮道。等他乱了阵脚,我们再收网。”
帐内一片静默。
副将忍不住问:“若他们不出兵呢?”
“他们会。”她说,“因为粮仓在断桅岛,而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右路统领皱眉:“娘娘是说,要让他们自己动手?”
“不是我要他们动。”沈知微看着他,“是他们的将军,信不过自己的人。”
她说完,转向陈橹:“你认得几个外围营的旧部?”
陈橹上前一步:“有七个兄弟曾与我同船,如今都在西三营。”
“好。”她点头,“今夜你就写一封信,告诉他们朝廷招安的消息。不追究过往,授田免税。但名额有限,只给第一批归顺的人。”
右路统领立刻反对:“这岂不是助长叛逃之风?军法何在!”
“军法管的是敌人。”她盯着他,“不是想活命的人。一支军队只要开始互相提防,就不攻自破。”
她把剑收回腰侧,“明日一早,我会派渔船把消息送进去。你们要做的,是盯住断桅岛的巡逻船队。一旦他们调动频繁,就是动手的信号。”
左路统领沉吟片刻:“若真能引他们内乱,倒不必强攻。”
“我不打无把握的仗。”她说,“也不杀不该杀的人。”
裴砚站在一旁,始终没再开口。他看着沈知微发间的白玉簪,火光下依旧素净,可她的背影已不像从前那样柔弱。她现在站着,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却不张扬。
他忽然开口:“朕留三日。三日后回京。”
众人一惊。
副将急忙道:“陛下亲临,士气大振,何不多留几日?”
裴砚摇头:“朝中不能无人。前线之事,全由她决断。”
他说完,看向沈知微,“若有急报,快马传信即可。”
她点头:“臣妾明白。”
裴砚又看了眼沙盘,转身走向帐外。亲卫紧随其后。帐帘落下前,他留下一句:“诸将若有异议,可随朕出帐细谈。”
没人动。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将帐里的气氛才松了一丝。
右路统领咬牙站了一会儿,终于低头:“末将领命。”
左路统领也拱手:“请贵妃示下下一步安排。”
沈知微没立刻回答。她走到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几行字,递给副将。
“派人去联络渔民,准备十艘渔船,明晨出港。船上不载货,只带人。每船两名暗卫,一名传话手。”
副将领命而去。
她又转向陈橹:“你写信,一个时辰内交来。写完后,去休息。接下来几天,你会很忙。”
陈橹抱拳:“属下遵命。”
诸将陆续退出将帐,只剩左路统领和副将还在。
火盆里的炭烧得正旺,噼啪作响。沈知微站在沙盘前,手指再次落在断桅岛上。
左路统领低声问:“娘娘真觉得,他们内部会乱?”
“人心最经不起试探。”她说,“一个人饿久了,就会怀疑别人多吃一口饭。一个将军怕了,就会觉得谁都想害他。”
她抬头,“我们不用动手,只要让他们知道——有人想走,而且走得掉。”
副将犹豫了一下:“可万一……他们先把那些人杀了呢?”
“那就说明。”她淡淡道,“他们已经慌了。”
帐外传来巡哨换岗的脚步声。风更大了,吹得帐布猎猎作响。
沈知微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她坐下来,翻开军报,一页页看过去。都是些日常巡查记录,没什么新消息。
但她知道,今晚不会太平。
果然,半个时辰后,副将匆匆进来。
“娘娘!断桅岛巡逻船队刚刚加派了两艘快艇,沿暗流区来回巡视。另外,西三营有士兵被拘押,疑似私通外界。”
沈知微放下笔,抬眼:“拘押几个?”
“三个。都是底层兵卒,平日沉默寡言。”
她嘴角微动:“开始清人了。”
副将紧张起来:“我们要不要提前动手?”
“不。”她说,“再等等。等他们自己把主力调过去。”
她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一面小旗,插在断桅岛西侧。
“这里,是他们的弱点。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副将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不像个妃子,倒像个真正的统帅。她不急,不躁,每一步都踩在对方心跳最乱的时候。
“娘娘。”他低声问,“您是怎么想到这一步的?”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发间的白玉簪。
那是她重生以来一直戴着的东西。
很久以后,她才会告诉别人,有些事不是算出来的,是活过来的。
但现在,她只说了一句:“明天辰时,我要看到三路渔船准时出港。”
“是!”
副将退下。
帐内只剩她一人。火光映在沙盘上,双礁湾的地形像一只张开的口。而她手中的剑,正指着它的咽喉。
风从帐缝钻进来,吹动了案上的纸页。其中一张翻了过来,露出背面一行小字——“初七,盐船将至”。
她盯着那行字,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然后她提起笔,在旁边画了一个圈。
圈住的,不只是日期。
还有,敌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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