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钟声散尽,百姓的呼声也渐渐低了下去。沈知微与裴砚并肩走下石阶,脚步落在青砖上,没有急促,也没有停顿。宫人迎上前引路,一路穿廊过殿,最终步入勤政殿。
殿内烛火明亮,案上堆着几份边关急报和礼部呈递的春祭筹备文书。裴砚落座主位,沈知微坐在侧席,两人之间距离不远,气氛平静。她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指尖触到杯壁温热,目光却已落在殿门口。
鸿胪寺卿领着一名外臣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深青色长袍,衣襟纹样异于大周规制,额前束发,步履沉稳。他行至殿中,双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卷黄帛。
“东瀛国遣使井上良正,奉国主之命,敬献国书,恭贺大周春祭盛典。”
声音平稳,语调不卑不亢。
裴砚未立刻接话。他只是抬眼看了看沈知微。
她端坐不动,茶盏轻放回案,袖口微动,指尖悄然抵住掌心——这是她启动“心镜系统”的准备动作。
井上良正低头垂首,姿态恭敬。就在他双掌托书、身体前倾的一瞬,沈知微靠近一步,似要查看文牒。
三秒。
脑中响起冰冷提示:“检测到目标内心真实所思。”
“伪造通关文牒已成,只需趁祭典混乱……带人入京,任务可成。”
念头如刀,直刺而来。
她眼神没变,呼吸也没乱。只将手收回袖中,唇角略略一压,像是在思索什么。
裴砚开口:“你此番来使,可带齐通关文牒?”
井上良正恭敬应道:“皆在随行箱匣之中,随时可呈验。”
“那就现在查验。”沈知微忽然出声,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
鸿胪寺卿连忙命人取来文书。一份盖有东瀛国印的通行文牒被摊开于案上,墨迹清晰,印章完整。
沈知微起身走近,目光缓缓扫过纸面。她看得极慢,从抬头称谓到落款日期,一字不漏。
片刻后,她伸手点在印鉴位置。
“这印,偏了三分。”
众人一静。
她又指向“大周”二字:“这两字,按例当用官体,为何用了篆书?是疏忽,还是另有缘由?”
井上良正面色微僵,但很快恢复如常:“贵国礼制繁复,我等远邦之人,或有不知之处,还请海涵。”
“礼制不是小事。”沈知微声音依旧温和,“去年高丽使团因错用‘觐见’为‘通好’,延误七日才准入城。今日你连基本格式都错,是要试探我朝法度松紧吗?”
她说完,转身看向裴砚:“陛下,此事不宜草率放行。若任由瑕疵文书通行,日后各国效仿,朝廷威严何存?”
裴砚盯着那张文牒,沉默两息,随即抬手。
“使团暂留鸿胪寺客馆,所有人员不得擅自出入。文书交由礼部与鸿胪寺联合核查,无误后方可安排觐见。”
语气果断,毫无转圜余地。
井上良正伏地叩首:“臣遵旨。”
他退下时背影笔直,脚步稳定。但沈知微看得很清楚——他右手在袖中握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
待殿门合上,内侍退出,裴砚才低声问:“你是真看出问题,还是另有凭据?”
沈知微没直接回答。她走到窗边,确认无人靠近,才压低声音:“他心里想的不是通好,而是‘混乱中行事’。他们要的不是觐见,是借春祭混人进京。”
裴砚皱眉:“仅凭一句推测?”
“不是推测。”她回头看他,“若是疏忽,怎会连‘大周’用字这种基础都错?东瀛近年屡派使团,每次都选在我朝大典之时。一次是巧合,三次就是图谋。”
裴砚站起身,在殿中踱了两步。他停下时看向她:“你说他们想制造混乱?目的是什么?”
“还不清楚。”她说,“但春祭当日,百官齐聚,百姓云集,皇城内外防务虽严,却最难控流民与杂役。若有人混入,趁机纵火、投毒、刺杀……后果不堪设想。”
裴砚眼神冷了下来。
他走到案前,提起朱笔,在军情简报上写下一行字:“令禁军加强皇城四门巡查,春祭前三日,所有进城劳工须持工牌与保甲文书。”
写完,他抬头:“还要做什么?”
沈知微站在原地,声音很轻:“春祭布防,需加三倍暗卫。尤其是太庙周边、祭台后巷、粮仓水道这些地方,最容易被人利用。”
裴砚点头:“传令下去。”
她又说:“另外,让谍网查一查这支使团的行程。他们从登州上岸,沿途经过哪些城镇,接触过什么人,有没有私下传递信件。”
“你想追根?”裴砚看着她。
“不能只堵门。”她说,“得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裴砚沉默片刻,终是提笔另写一道密令:“准其所请,调用全部暗线,七日内上报详录。”
写完,他放下笔,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总能在别人看不出的地方发现问题。”
沈知微没笑,也没谦辞。她只是说:“因为我一直在等这样的时刻。”
殿外风起,吹动檐下铜铃。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申时末。
她转身走向案几,拿起那份被退回的文牒,再次翻看。忽然,她在页脚发现一处极小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折叠又展开,边缘已有磨损。
她将纸对着烛光。
一道极淡的墨线浮现出来,勾勒出一个不起眼的符号。不像汉字,也不像东瀛常用文字。
她记下了那个符号的形状。
裴砚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痕迹……是暗记?”
“可能是。”她说,“也可能是某种标记方式。先别惊动他们,等查出行程再比对。”
裴砚点头:“你现在回凤仪宫休息吧。这事交给我。”
“我不累。”她站着没动,“我想等第一批回执。”
他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继续留在殿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宫灯换了一轮。
戌时初,一名暗卫从侧门潜入,单膝跪地,递上一份密报。
“启禀陛下,东瀛使团三日前经沧州,曾有一名随从离队半日,归来时带回一只漆盒。沧州守将曾盘问,对方称是药材。”
沈知微接过密报,快速看完,递给裴砚。
“药材?”她冷笑,“春祭前后,谁会千里迢运送药?除非……里面装的根本不是药。”
裴砚盯着密报,声音沉下:“查那只漆盒现在在哪。”
“据报,已被送往鸿胪寺客馆后院,藏于第三间厢房床下。”
殿内一时安静。
沈知微缓缓吐出一句话:“他们不是来朝贡的。他们是来布置的。”
裴砚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夜色浓重,宫墙之外灯火稀疏。
他回头下令:“封锁鸿胪寺内外,不准任何人进出。派可信之人,悄悄换掉那只漆盒里的东西,换成一样重量的石头。我要看他们下一步怎么走。”
沈知微点头:“同时放出风声,就说春祭典礼提前一日举行,实际不变。让他们误判时机。”
“你要反设局?”裴砚看她。
“他们想借混乱动手。”她说,“那我们就给他们一场更大的混乱——假的。”
裴砚嘴角微扬,终于露出一丝锋利的笑意:“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提起笔,开始起草密令。
沈知微站在一旁,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一枚银簪。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她重生以来从未离身的东西。
外面风声渐紧。
勤政殿的烛火映在墙上,两个人影靠得很近,一动不动。
一道新的命令刚刚写完,墨迹未干。
沈知微忽然开口:“陛下,如果他们背后还有人……”
话没说完。
殿外传来轻微脚步声,一名内侍在门外低声禀报:“启禀陛下,鸿胪寺刚送来一份补交文书,说是使团想起遗漏了一项礼单,请即刻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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