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结。
不是冰霜的凝结,不是空间的禁锢,而是…时间本身被强行剥离、凝固、塑形。
那道薄如蝉翼、边缘流淌着熔融态金银光泽的奇异“琥珀”,在烛阴那漠然按下的手掌下瞬间成型,将凌湮和他怀中气若游丝的凌曦完全包裹在内。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冲击,没有法则碰撞的轰鸣,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剥离”。
凌湮向上抛飞的残躯瞬间定格。思维被冻结在极致的恐惧与守护的执念中。右眼中残留的金芒凝固在瞳孔深处,映照着上方那道玄袍银冠、如同时空法则本身化身的冰冷身影。左眼的银辉早已黯淡,视野里只剩下那道隔绝万物的琥珀壁障,流淌着漠视生命的金银光泽。
怀中的凌曦,小小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眼角的血痕如同凝固的墨线。她似乎连痛苦都已被剥夺。
时间,在这琥珀之内,被强行锚定在了这一刻,剥离了流动的属性。万年?一瞬?对于琥珀内的囚徒而言,已无意义。这是烛阴意志的具现化——时空的罪人,不配拥有时间。
下方那两点猩红的死亡光芒,在烛阴投影降临的瞬间就彻底蛰伏下去,如同被更高等的存在压制。整个骸骨通道内汹涌的怨念与腐朽之力,在这绝对的秩序威压下,也陷入了死寂般的臣服。
烛阴悬立于那道被他撕裂的虚空裂缝之前,玄袍无风自动,流淌着细密的时空法则符文。他那双蕴含万古寒潭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地俯视着下方被“时序琥珀”冻结的猎物。目光在凌曦身上停留了一瞬,扫过那根自她伤口延伸而出、此刻同样被凝固在琥珀中、另一端却深深刺入骸骨长城深处的微弱因果丝线,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发现数据异常的冰冷波动。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柄同样被琥珀包裹、斜斜刺向上方、枪身缠绕着狰狞暗红纹路、散发出新生凶煞之气的枪胚之上。
“异数。”一个毫无波澜的音节,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直接在凝固的时空中震荡。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下方那包裹着凌湮兄妹与凶枪的时序琥珀,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无形的时空之力开始收束,要将这琥珀连同其中的囚徒,彻底压缩、凝固,化为他秩序殿堂中一件冰冷的标本。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绝望之中!
异变,并非源自琥珀内被冻结的凌湮或凌曦,而是…那柄凶枪!
“逝川”——这柄刚刚在万古怨念与墨老残魂燃烧中完成初步蜕变、凶煞灵性初生的本命神枪,在烛阴那绝对的秩序意志和时空禁锢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源自本能的毁灭威胁!
它并非生灵,没有思维被冻结的困扰。它的灵性,诞生于凌湮的孤勇偏执,熔铸于墨老的不屈战意,淬炼于万古骸骨的滔天怨念与时空腐朽!它的本质,就是混乱、凶戾、以及…对一切禁锢的反抗!
当烛阴那收束时空、欲将其彻底凝固的力量触及枪身的刹那!
“铮——!!!”
一声穿金裂石、饱含着无尽凶戾与不屈的枪鸣,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彻底激怒,猛地从那凝固的琥珀内部炸响!这声音并非物质层面的震动,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作用于时空法则本身的尖锐嘶鸣!
枪身之上,那些刚刚凝实、如同活物般流淌的暗红纹路,骤然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血光!血光之中,无数细小的、扭曲的、充满怨毒与诅咒的符文疯狂闪烁、游走!一股比骸骨长城本身更加混乱、更加暴戾、更加…“亵渎”秩序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这气息如同无形的亿万根尖针,狠狠刺向包裹它的时序琥珀!刺向烛阴那收束时空的意志!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通道中响起的碎裂声!
在那道凝固万物的时序琥珀内部,枪尖所指的壁障之上,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裂痕,骤然出现!
这裂痕的出现,并非源于蛮力的冲撞,而是源于“逝川”枪身爆发的、那融合了万古怨念与时空腐朽的混乱之力,对烛阴纯粹秩序时空法则的…污染与侵蚀!就像一滴浓烈的毒液,滴入了纯净的冰面!
烛冰那万年不变的漠然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波动!不是愤怒,而是如同精密仪器观测到异常数据时的…冰冷审视与一丝极淡的…讶异。
这柄枪…这柄由凡木粗胚、融合了混乱湮灭真意、又吞噬了时骸长城万古怨力的凶兵…其本质竟能短暂地撼动他的时序琥珀?这超出了他对“变量”的评估。
他虚握的手掌微微一顿,并非迟疑,而是瞬间调集了更强的秩序法则,如同无形的巨网,朝着那试图挣扎的凶枪和裂痕处碾压而去!
琥珀内部的裂痕在秩序力量的碾压下,肉眼可见地开始弥合、修复!
然而,就在这秩序之力加强、裂痕弥合的瞬间!
异变再生!
这一次,源自那根被凝固的、连接着凌曦与长城深处的银色因果丝线!
这根丝线,在烛阴降临、时序琥珀形成的刹那,同样被凝固、封印。它微弱、纤细,仿佛随时会断裂。但当烛阴的力量加强,当“逝川”枪爆发出的凶戾混乱之力在琥珀内部剧烈冲突,当凌曦那被冻结的生命之火在绝对禁锢下无意识地发出最本能的求生渴望时…
这根沉寂的因果丝线,其被凝固在琥珀中的一小段,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并非能量的爆发,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标记”!
如同在凝固的时空琥珀内部,一个极其微小的“点”,被这根因果丝线,以燃烧凌曦残存生命本源为代价,无意识地标注了出来!这个“点”,正是烛阴那加强的秩序法则力量,透过琥珀壁障,作用在“逝川”枪身上,进行压制、修复裂痕的…力量传递路径上,最薄弱、最“安全”的一个时空节点!
这个标记,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粒萤火,瞬间刺破了琥珀内部的绝对凝固!
“吼——!”
琥珀内部,那柄凶枪“逝川”的灵性,在凌曦这无意识燃烧生命指引出的“安全点”出现的刹那,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强心剂!它捕捉到了!那唯一的、渺茫的破绽!
积蓄的、源自万古怨念与时空腐朽的混乱之力,混合着墨老残魂燃烧殆尽前最后的不屈意志,以及凌湮被冻结在琥珀深处、那永不磨灭的守护执念,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火山口,在枪灵狂暴的嘶鸣中,全部灌注于枪尖!
目标,正是凌曦用生命之火标注出的那个“点”!
“噗——!”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穿刺声,在凝固的时序琥珀内部响起!
枪尖那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缠绕着暗红血芒与灰败死气的锋芒,在凌曦因果丝线指引的“安全点”上,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穿透力!它没有试图去粉碎整个琥珀壁障——那不可能——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集中于一点,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凿向那个被标注出的、秩序法则力量传递的薄弱节点!
冻结的时间,在这一凿之下,于那微小的点上,出现了一刹那的…松动!不是破碎,而是如同坚冰被烧红的铁钎刺入,瞬间的融化与迟滞!
“咔嚓嚓嚓——!”
以枪尖刺入点为中心,无数细微但清晰的裂痕,如同疯狂蔓延的蛛网,瞬间爬满了时序琥珀的内部!裂痕之中,混乱的怨念死气与凶煞枪芒疯狂溢出,与烛阴的秩序法则激烈冲突、湮灭!
琥珀内部,那绝对凝固的时空,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虽然这道缝隙转瞬就会被烛阴更强的力量弥合,但这刹那的松动,对于琥珀内被冻结的存在而言,如同溺水者呼吸到的唯一一口空气!
凌湮那被冻结在绝望与守护中的意识,在这剧烈的法则冲突和琥珀松动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被点燃!剧烈的痛苦——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身体被时空禁锢强行拉扯的痛苦、妹妹生命之火在因果丝线燃烧下加速流逝的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
“呃啊——!”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声的惨嚎在他意识中炸开!右眼凝固的金芒在剧痛中疯狂闪烁、燃烧!左眼黯淡的银辉也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起!
在琥珀禁锢松动的这生死一瞬,在意识被剧痛彻底撕裂的混乱边缘,一个近乎本能的、疯狂的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了他!
冲出去!带着曦儿!冲出去!
目标,不是琥珀的壁障——那依旧坚不可摧!而是…下方!
下方,是那柄凶枪“逝川”深深刺入、此刻正疯狂爆发混乱之力与烛阴秩序法则对抗的骸骨之墙!
那面墙,早已被“逝川”吞噬之力掏空了大片,结构变得脆弱。更重要的是,它本身就承载着万古的怨念与腐朽之力,与烛阴的秩序法则格格不入!此刻,正是两股力量在枪身处激烈冲突的节点!
“吼!”凌湮残存的意念在剧痛中咆哮!他用尽所有刚刚恢复一丝控制的力量,不是攻击琥珀壁障,而是猛地扭转身躯,将被冻结的、紧抱着凌曦的身体,狠狠朝着下方——那柄凶枪“逝川”刺入骸骨之墙的位置,如同陨石般撞了下去!
同时,他那刚刚恢复一丝控制、流淌着金银双色光芒的左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根连接着凌曦与长城的因果丝线!不是扯断,而是将自身残存的时空之力,疯狂地顺着丝线灌注进去!他在赌!赌这根丝线能沟通长城更深处的怨力,赌这万古的怨恨能成为对抗烛阴秩序的最后一根稻草!
“嗡——!”
因果丝线在凌湮时空之力的疯狂灌注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另一端深入长城深处的部分,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猛地爆发出更强的牵引和共鸣!一股更加混乱、更加狂暴的骸骨怨念,顺着丝线倒灌而回,狠狠冲击着禁锢的琥珀和烛阴的秩序之力!
而凌湮抱着凌曦的身体,也在这不顾一切的撞击下,狠狠砸在了那柄斜刺在墙上的凶枪枪柄末端!
“轰!!!”
剧烈的撞击在琥珀内部爆发!本就因两股力量冲突而布满裂痕的琥珀剧烈震荡!凌湮的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从七窍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凝固的时空!怀中的凌曦在撞击下发出一声微弱的痛哼,眼角的血痕再次渗出血珠。
但这一撞的目的达到了!
巨大的冲击力,透过身体,狠狠传递到那柄深深刺入骸骨之墙的“逝川”枪身之上!
“逝川”枪灵发出一声狂暴而痛苦的嘶鸣!枪身缠绕的暗红纹路瞬间亮到极致!枪尖处爆发的混乱力量如同被投入了炸药的火山,猛地增强数倍!
“咔嚓——!!!”
这一次,碎裂声不再细微!
那面被“逝川”刺入、早已被掏空、又被两股至高力量反复蹂躏的骸骨之墙,在凌湮这舍身一撞传递的巨力和枪灵最后爆发的混乱之力下,再也无法支撑!
一片数丈方圆的骸骨墙面,如同被炸碎的琉璃,轰然崩解!无数惨白的骨粉混合着浓郁的灰败死气喷涌而出!
而包裹着凌湮兄妹的时序琥珀,其底部——连接着这片崩解墙面的部分,也在这剧烈的连锁崩溃中,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不规则的、边缘流淌着混乱能量与时空碎片的巨大豁口!
禁锢,被从内部,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撕开!
“噗通!”
凌湮抱着凌曦,连同那柄凶枪“逝川”,从琥珀底部的豁口处,随着喷涌的骨粉与死气,一同跌入了那片刚刚崩解形成的、深不见底的骸骨墙洞之中!瞬间消失在弥漫的灰白尘埃与混乱的能量乱流里!
上方,烛阴那完美无瑕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丝冰冷的…波动。那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一种精密计划被意外变量彻底打乱的…绝对零度般的愠怒。
他按下的手掌猛地一握!
“嗡——!”
那失去了核心目标、底部被撕裂的时序琥珀,连同下方那片崩解的骸骨区域,瞬间被一股恐怖到无法形容的秩序时空之力彻底笼罩、压缩!
无声的湮灭!
那片区域,无论是骸骨、尘埃、混乱的能量,还是残留的琥珀碎片,都在瞬间被抹平、化为最原始的时空粒子,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光滑无比、仿佛被完美剜除的球形空洞,边缘流淌着熔融的金银光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绝对虚无气息。
烛阴悬立虚空,玄袍上的法则符文微微紊乱。他那双冰冷的眼眸,穿透弥漫的骨粉与混乱能量,锁定了下方那个深不见底的墙洞。他能感觉到,那两个“变量”并未彻底湮灭,而是坠入了时骸长城更深、更危险的未知区域,甚至…引动了某种更深处沉寂的意志。
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齿轮被强行卡入异物的凝滞感,顺着维持投影的时空之力,逆流反噬,触及了他远在时序塔本体的意志核心。
他完美无瑕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下方通道深处,那两点猩红的死亡光芒再次缓缓亮起,锁定了那个新出现的、散发着混乱气息的墙洞,带着冰冷的杀意,无声地沉了下去。
而此刻,在五行绝渊外围,远离核心崩塌区域的一片相对稳定的破碎山谷中。
“轰隆!”
一块巨大的暗红色岩石被狂暴的巨力轰成齑粉。炎烬庞大的身躯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他赤红的头发凌乱不堪,如同燃烧的乱草。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脚踝处那个诡异的伤口——没有流血,只有一片光滑的灰败切面,散发着浓烈的时空腐朽气息,不断侵蚀着他的混沌湮灭体,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和虚弱感。
他死死盯着绝渊核心方向那道刚刚消散的暗银光柱,以及光柱消失后依旧剧烈震荡、不断有巨大骸骨破土涌出的混乱景象,赤红的眼眸中充满了暴怒、贪婪,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
“时骸符…那柄枪…还有那该死的白发小子…”他咬牙切齿,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烛阴…投影都降临了…竟然还没能拿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上那诡异的伤口,眼中戾气更盛。这伤,不仅仅是肉体的创伤,更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残缺感,让他无比烦躁和屈辱。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将消息传出去!”炎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猛地撕开胸前残破的衣襟,露出肌肉虬结的胸膛。心口处,一个由火焰、金属、水流三种扭曲符文交织而成的混沌烙印,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狠狠刺入心口的烙印之中!
“嗤!”
鲜血混合着混沌湮灭的气息涌出。炎烬脸色一白,却毫不停顿,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心口烙印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扭曲、诡异的传讯符文,符文的核心,赫然是凌湮那白发金银异瞳的模糊影像,以及那柄缠绕暗红纹路的凶枪轮廓!
“五行宗…焱烬老狗…还有时序塔的鬣狗们…”炎烬脸上露出一个狰狞而残忍的笑容,“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混沌湮灭真意’的下落吗?老子…送你们一份大礼!”
随着他最后一道血纹落下,心口的混沌烙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三色光芒!那道由他精血绘制的传讯符文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细微却凝练无比的血光,无视了五行绝渊混乱的时空阻隔,瞬间穿透虚空,消失不见!
炎烬做完这一切,气息更加萎靡,脚踝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最后怨毒地看了一眼绝渊核心那如同地狱的景象,拖着伤腿,扛起巨大的混沌双刃斧,转身朝着绝渊之外踉跄冲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破碎的山谷乱石之中。
混乱的能量乱流卷过山谷,只留下他心口烙印上残留的、一丝微弱的、指向绝渊深处的血腥因果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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