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的手指还压在额头上,呼吸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一深一浅。他没动,也不敢动。那股气味还在,从东口飘进来,越来越近。工装服、白塑料袋、左腿拖着走——和王桂兰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沈墨已经冲了出去。
对讲机的声音炸响在废墟上空:“东口封锁!所有人按预案行动!别惊动他,先拍照记录!”
丁浩缓缓放下手,掌心贴回地面。他知道现在不能断。王桂兰的魂还在震颤,像是被风吹动的纸片,随时会碎。他闭上眼,把意识沉下去,顺着那股混合气味追。
可就在下一秒,那股味忽然淡了。
像是风向变了,又像是那人突然停住。
丁浩猛地睁眼。人呢?
他撑着墙想站起来,膝盖发软。视线扫过东口,只看见几个便衣低头看手机,一个清洁工推着车往里走,还有两个买菜的老太太提着篮子往外走。
没有工装服,没有三轮车。
沈墨大步走回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丢了。”他说,“他中途折返了,没进市集核心区。”
丁浩喉咙发紧:“他察觉了?”
“不知道。”沈墨盯着东口方向,“可能只是临时改变主意,也可能……我们这边动静太大。”
丁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抖。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应太清晰,不可能错。可人就这么消失了。
沈墨拍了下他的肩:“你先歇着,我去技术组。”
丁浩没说话,重新靠回断墙。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但他动不了。身体像被抽空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沈墨快步走向技术组帐篷。
老李正站在检测仪前,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眉头拧成一团。
“怎么样?”沈墨进门就问。
老李把报告递过去:“成分确认了,硝酸铵加硫磺,比例粗糙,提纯不彻底。这种东西在农资店随便就能买到。”
沈墨翻了几页:“有没有办法查到是从哪家买的?”
“难。”老李摇头,“全市两百多家农资店都卖这种肥,大多是散户,现金交易,不留记录。我们试着比对包装袋纤维和残留物里的添加剂,但样品被爆炸冲击波打散了,混进了大量泥土和碎砖,数据乱套了。”
沈墨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爆炸物溯源”四个字,顿了一下,又问:“纯度呢?不同厂家的硝酸铵纯度有差异,能不能通过这个缩小范围?”
老李叹了口气:“我们也想走这条路。但残留物里的硝酸铵已经被污染严重,杂质太多,根本分不清是原料自带还是现场混入的。我们做了三次检测,结果都不一致。”
沈墨盯着白板,笔尖停在半空。
“也就是说,这条路走不通?”
“目前看,走不通。”老李语气很实,“而且我怀疑……有人故意把土掺进去。你看这里——”他指着报告上的一行数据,“泥土中含有高浓度磷和有机腐殖质,和市集西区摊位长期堆放水产垃圾的土壤特征一致。这不像偶然沾染,更像是……把炸药提前埋在这片区域,或者用这里的土做过包装处理。”
沈墨沉默了几秒,把笔重重划在“爆炸物溯源”下面,一条黑线直接穿过四个字。
“那就换方向。”
他转身拨通对讲机:“通知专案组,调整排查重点。立刻调取近半年市集周边所有三轮车维修点的登记记录,尤其是个人修理铺和流动修车摊。我要知道哪些人经常进出这里,有没有前科,有没有和商户起过冲突。”
挂掉对讲机,他又看向老李:“铁皮上的磨损痕迹分析出来没有?”
“初步结果有了。”老李翻开另一份文件,“是长期载重导致的摩擦损伤,集中在车斗右下角,说明车辆经常超载右转。这种磨损不是短期形成的,至少用了三四个月以上。”
“能匹配到具体车型吗?”
“不能精确到品牌,但可以确定是小型农用三轮车,载重五百公斤左右,常见于菜市场运输。”
沈墨点头:“够了。结合丁浩之前提供的特征——工装服、机油味、左腿微拖、常来市集——这些都能对上。”
他走出帐篷,夜风扑在脸上,带着焦糊和腥气。
远处,丁浩仍坐在原地,手贴着地,头微微低着。沈墨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
“技术组那边没找到炸药来源。”他说,“样品被污染了,查不到买家。”
丁浩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但很快聚焦。
“那只能靠别的线索了。”
“我已经让队里调维修记录。”沈墨说,“只要他修过车,总会留下痕迹。你现在怎么样?还能感应吗?”
丁浩没回答。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额头。那里还在发热。
“他今天一定会再来。”他说,“王桂兰的魂一直在等。她记得他的味道,记得他走路的样子。他没完成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墨看着他:“你撑得住?”
丁浩把手放回膝盖上,掌心朝上,呼吸一点点拉长。
“只要他还出现在这片区域,我就不会漏掉。”
沈墨站起身,拍了下他的肩,转身走向指挥车。
对讲机再次响起:“队长,维修记录调出来了,全市符合条件的个体修车点共四十七家,流动修车摊二十三个,正在逐一走访。”
“安排人手,优先排查近一个月内有市集商户报修记录的。”沈墨说,“特别是修过三轮车的,重点关注左悬挂系统或刹车改装。”
“明白。”
他挂掉对讲机,回头看了眼西侧废墟。
丁浩依旧坐着,一动不动。月光落在他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可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地面。
沈墨走进指挥车,打开平板,开始翻看维修点分布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凌晨一点十七分,对讲机突然传来急促声音:“队长,北街老李修车铺有情况!店主回忆,上周有个穿工装的男人来修过三轮车,左后轮刹车有问题,走路时左腿有点拖。当时没登记身份,但记得他口袋里一直揣着个破塑料袋,拿出来擦扳手。”
沈墨立刻抓起外套:“通知便衣,去北街守着。调取周边监控,找最近三天有没有相似身影出现。”
他冲出指挥车,脚步刚迈出去,对讲机又响了。
“队长,刚接到市集管理处电话,今天早上保洁清理东口角落时,发现一个烧了一半的白色塑料袋,卡在排水沟缝里,没被爆炸波及。”
沈墨停下脚步。
“袋子上有字吗?”
“有。边缘撕裂,能看到‘惠民水产’四个字,印刷体。”
沈墨盯着对讲机,脑子飞转。
工装服、机油味、左腿拖、三轮车、维修记录、白色塑料袋——
所有线索,第一次真正串在一起。
他转身就往东口走。
夜风卷起一片灰烬,擦过他的裤脚。
丁浩忽然抬起头,手指猛地扣进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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