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的手指还插在碎石缝里,掌心贴着地面。那股震颤没散,像有根线连在远处,轻轻一拉就响。他没抬头,眼皮底下一片暗红,耳朵却竖着听东口方向的动静。
沈墨快步走来,皮鞋踩在瓦砾上发出脆响。他站在丁浩旁边停了一下,没说话,转身朝指挥车走去。
对讲机声音很快响起:“所有人员注意,立刻启动水产商户车辆排查。目标:深蓝色或灰绿色电动三轮车,工装服驾驶者,携带白色塑料袋,左后轮有维修痕迹。”
老李从技术帐篷出来,手里拿着平板。他走到沈墨身边,屏幕亮着十二个商户的登记信息。“名单已经分下去了,每家都要查车、问人、调维修记录。”
“惠民水产那辆车呢?”沈墨问。
“刚确认完。”老李翻了一页,“车体完整,当天八点到十一点停在后院充电,监控拍得清楚。车主是固定员工,无前科,也不认识穿工装的男人。”
沈墨盯着屏幕,手指敲了两下。“那就一家一家查。别漏掉任何一辆外观相似的车。”
“可这些车长得都差不多。”老李皱眉,“颜色、大小、改装情况……很多临时换了外壳,根本看不出原样。而且不少车平时放在郊区,今天不一定能见到实物。”
“见不到就等。”沈墨说,“派人蹲守。只要这车还在用,早晚会出现。”
老李点头,转身回去安排。
沈墨靠在指挥车门边,目光扫过市集东口。清晨的风卷着灰土打转,几个便衣正挨家敲门。第一家是卖活鱼的摊主,被叫出来时还穿着拖鞋。警察掀开车斗帆布,拿尺子量右下角磨损位置,拍照,记编号。
第二家、第三家……
六个小时过去,太阳移到头顶。
一名警员跑回来汇报:“十二家全部核验完毕。七辆有右下角磨损,但使用轨迹清晰,车主都能提供不在场证明。另外五辆已报废或转作仓库运输,最近一个月没进过市集。”
沈墨听完,没动。
“还有别的特征吗?”老李低声问,“比如气味残留?我们能不能采样比对?”
“不行。”沈墨摇头,“现场烧得太狠,有机物全毁了。就算嫌疑人车上真有鱼腥味,现在也留不下证据。”
他沉默了几秒,转身走进指挥车。
电脑屏幕上,一张热力图正在生成。全市五公里范围内,近半年售出同型号农用三轮车共三十七辆。红色标记密密麻麻分布在城区边缘。
“卖家有没有登记买家身份?”沈墨问。
“只有九家提供了联系方式。”技术员指着列表,“其余都是现金交易,收据上连名字都没写。”
“那就先查这九个。”
三个小时后,结果回来了。
两个联系人确认车辆用于工地运沙,行车路线远离市集;一个在郊区种菜,三轮车装的是铁皮棚,监控显示案发当天他在自家大棚浇水。
剩下的六个号码全部失效。
“查地址。”沈墨说。
“试过了。”技术员摇头,“三个是空壳公司注册地,两个是流动摊贩临时租住的民房,还有一个地址根本不存在。”
车内安静下来。
沈墨盯着屏幕上的红点,手指慢慢收紧。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条路走不通了。不是线索错了,而是现实太松散。每一辆车都像掉进水里的石头,沉下去就没影了。
他走出指挥车,点了根烟。
风吹得烟头忽明忽暗。他眯眼看东口方向,那里只剩下清洁工在扫地。丁浩仍坐在断墙边,手贴着地,头低着,像是睡着了。
但沈墨知道他没睡。
他走过去,在丁浩旁边蹲下。“还在感应?”
丁浩睁开眼,眼神有点浑浊,但很快聚焦。“他没来。”
“车查完了。”沈墨吐出口烟,“十二家水产商户排除,二手市场三十七辆车追了九个,三个能联系上,全都无关。”
丁浩没说话,只是把手抬起来看了看。指尖微微发抖。
“你觉得……我是不是搞错了方向?”沈墨问。
丁浩摇头。“你没错。他确实常来,身上有味道,走路也拖腿。这些都是真的。”
“可我们现在像个瞎子。”沈墨捏扁烟头,“车找不到,人摸不着,连个照片都没有。”
丁浩低头看着地面。“你不该只看车。”
“什么意思?”
“你查的是车,但他不是靠车活着的。”丁浩声音很轻,“他是靠手艺吃饭的人。修车要地方,要工具,要有回头客。这种人不会到处跑,也不会轻易换地方。”
沈墨愣了一下。
“你是说……他有个固定点?”
“应该是。”丁浩闭上眼,“那天王桂兰看见他时,他口袋里已经有那个袋子了。不是临时买的。他是顺路过来,做完事就走。熟门熟路。”
沈墨猛地站起身。
他快步回到指挥车,抓起白板笔,在上面写下几行字:
工装服 → 长期从事机械作业
机油味 → 经常接触润滑油
左腿微拖 → 行动不便,可能旧伤
白色塑料袋 → 近期采购行为,来源明确
他盯着最后一项看了很久,突然开口:“老李!”
老李探头进来。
“惠民水产的塑料袋,除了顾客,还有谁会拿?”
“按理说只有买货的人才有。”老李想了想,“但他们每周送一次货,搬运工也会用这种袋子装工具或者私人物品。”
“搬运工穿工装吗?”
“一般穿统一制服,蓝色马甲。”
“有没有可能是维修工自己去拿的?比如帮忙搬货,顺手拿几个?”
“有可能。”老李点头,“那种袋子不值钱,没人管。”
沈墨把笔重重拍在桌上。
“我们一直找用车的人,其实应该找用袋子的人。”
他转身看向窗外。
“通知所有队员,暂停车辆排查。接下来重点走访市集周边个体修车铺、流动补胎点、五金配件店。凡是近一个月内有人进出惠民水产并停留超过十分钟的,全部列为重点对象。”
“还要加一条。”丁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墨回头。
丁浩扶着墙走进来,脸色苍白,但站得很稳。
“找左腿不方便的人。”他说,“走路时重心偏右,站久了会换脚。这种人修车时习惯单手扶车身,另一只手操作。时间长了,工具箱左边会有明显磨损。”
沈墨看着他,慢慢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对讲机重新响起。
“各单位注意,任务变更。立即转向线下走访,目标锁定:经常出入惠民水产、身穿工装、行动不便、有维修背景的个体从业者。发现符合特征人员,立刻上报,不得惊动。”
命令传下去后,沈墨站在车门前,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丁浩重新坐回断墙边,手掌再次贴上地面。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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