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的喧嚣像一锅煮沸的浊汤。
人声,叫卖声,劣质丹药的焦糊味,混着妖兽皮毛的腥气,被午后的太阳一晒,蒸腾成一股令人头晕脑胀的热浪。
曹三阳背着那个灰色的派送袋,在人流里穿行。他的脚步很快,眼神却像鹰一样,在每一个摊位、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上扫过。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为了买礼物而驻足的少年。现在,坊市里的每一个人,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张张模糊的脸,一个个需要派送的地址。
他习惯了这种麻木。
转过一个街角,他正准备拐进通往西市的巷子,眼角的余光忽然被一抹熟悉的颜色刺了一下。
灰蓝。
洗得发白的灰蓝色道袍。
曹三阳的脚步,像被钉子钉在原地,猛地顿住。
不远处,一个卖灵果的摊位前,一个身形清瘦的女修,正低头挑拣着一篮子青涩的果子。她的背影,她的衣着,甚至她那股病怏怏的、彷佛风一吹就会倒的气息,都和那个烙在他记忆深处的形象,分毫不差。
“病西施”。
那个卖给他“一线戒”的女骗子。
曹三阳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然后狠狠一捏。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耳边嗡的一声,周围所有的喧嚣都退去了。
他下意识地将身体缩到旁边一个卖符纸的货架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个身影。
就是她。
她没死,也没跑。她还敢出现在这里。
女修挑了几个最便宜的果子,付了几个铜板,用一块旧布包好,转身便走。她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虚浮,像个大病初愈的凡人。
曹三阳没有立刻跟上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狂怒。他想起了在赵府的教训,想起了秦岚那场浴血的搏杀。
冲动,是废物唯一的武器。
他悄无声息地将背上的派送袋卸下,塞进货架底下最不显眼的角落。然后,他拉高衣领,遮住半张脸,像一头潜伏在草丛里的野狼,远远地吊在了那抹灰蓝色的身影后面。
女修没有回头。
她穿过最繁华的东市,没有进任何一家店铺,而是拐进了一条条越来越偏僻、越来越窄的巷子。
空气里的热浪被阴影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墙角青苔和陈年积水的霉味。脚下的青石板湿滑,踩上去黏糊糊的。
曹三阳的呼吸放得极轻,每一步都落在前一个人留下的脚印里。
他不知道她要去哪,但他知道,这里是动手最好的地方。
人少,眼杂,没有坊市护卫巡逻。
只要制住她,逼问出戒指的来历……
就在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前面那个灰蓝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她停在一条死巷的尽头,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曹三阳的心跳漏了一拍。
被发现了?
他停在巷口,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青钢剑。
女修缓缓转过身。
巷子里的光线很暗,她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愈发苍白清瘦,那双眼睛却不像在摊位上时那般浑浊,反而亮得惊人,像两点鬼火。
“跟了我这么久,”她的声音传来,不再是那种沙哑虚弱,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一丝嘲弄的冷意,“不累么?”
曹三阳从墙后走了出来。
既然被发现,就没必要再躲藏。
他没有回话,只是将手里的青钢剑,一寸寸地,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我不想伤你。”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对自己说,“把关于那枚戒指的一切,都告诉我。”
女修看着他手里的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就凭你?”
话音未落,曹三阳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下发力,整个人像一头猎豹扑了出去,手中的青钢剑划出一道森然的弧线,直取对方握着果子的那只手。
他不想要她的命,他只要一个答案。
面对这迅猛的一剑,女修甚至没有后退。
她只是在剑锋及体的刹那,向左侧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让曹三阳势在必得的一剑,贴着她的衣袖,刺了个空。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从心底炸开。
他想收剑回防,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冰凉的手,快如鬼魅,搭在了他持剑的手腕上。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下一刻,一股阴柔的、却无法抗拒的巧力,顺着他的手腕钻了进来。他只觉得手腕一麻,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紧握着的青钢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紧接着,他的膝弯被轻轻一踢。
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重重地摔在了湿滑的青石板上。冰冷的、混着腥臭味的泥水,溅了他一脸。
整个过程,快到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女修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翻过肚皮的甲虫。她伸出脚,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青钢剑。
“炼气二层,剑倒是还凑合。”她语气平淡,像是在点评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
曹三-阳趴在地上,屈辱和剧痛让他浑身发抖。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那股钻入体内的阴柔力道像一张网,锁住了他的经脉,让他使不出半分力气。
“你……”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问你,”女修打断了他,蹲下身,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与他对视,“为什么跟着我?”
她的脸离得很近,曹三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洗得发白的皂角气味。
“戒指……”他喘着气,双目赤红,“那枚戒指,到底是什么?你从哪得来的?”
“戒指?”
女修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那抹嘲弄的笑意更浓了。
她站起身,后退了两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曹三阳。
“你为了那个东西,追了我三条街?”
她忽然笑了,是那种压抑不住的、发自内心的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我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呢。”
她笑够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想知道它的来历?”
曹三阳死死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告诉你也无妨。”
随即,她笑了。
不是那种敷衍的、骗人时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荒谬和怜悯的轻笑。
“那个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像是讲一个无聊笑话的腔调。
“我随便做的,专门骗你们这种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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