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那扇新漆的灵木山门,终于安静了下来。
最后一个拎着贴满符箓行李箱的女修,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像是看一个埋了瘟疫的乱葬岗,随即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去。
风吹过空旷的甬道,带起一阵“呜呜”的声响,卷着几片枯叶打着旋。空气里,那股混杂着几十种名贵熏香的甜腻味道,正在一点点散去,被山石本身的冷硬气息取代。
苏云站在最深处的石室窗前,看着这一切,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场关于“采阴补阳”的流言,比她预想中最锋利的刀还要好用。它精准地剖开了那些富家女修们最脆弱的自尊,将她们心中那点对机缘的贪婪,彻底替换成了对名声玷污的恐惧。
目的达到了。
黑风岭终于又变回了那个无人问津的荒僻之地。
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死寂。
然而,这份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第四天清晨,一阵熟悉的、鞋底摩擦石地的声音,从甬道外传来。那不是名贵法靴踩在地上的轻响,而是洗得发硬的布鞋,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的身影,背着一个破旧的布包,出现在了洞府门口。她看着那块“月租十灵石”的木牌,又抬头看了看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咬了咬牙,走了进来。
是阿兰。
那个曾经在蚁巢里,每天早上用脚踹曹三阳床板的女人。
苏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像洄游的鱼,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这里。
孙小月,王蓉,还有几个曾经在蚁巢里,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底层女修。她们都穿着最廉价的衣物,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麻木、期盼和认命的复杂情绪。
她们默默地交上十块下品灵石,领走一块木牌,然后找一个最偏僻的石室住下,悄无声息,像一块块被扔进深潭的石头。
不到半个月,空置了大半的六十四间石室,又被填满了近五十间。
新来的住客,清一色都是女修。而且,大多是熟面孔。
石室内,苏云指尖捻着一枚由灵石粉末压成的算珠,在乌木算盘上拨出一声脆响。
“小姐。”
一个穿着侍女服饰的赵家族人闪身进来,脚步轻得像猫。
“查清楚了?”苏云没有回头,视线依旧落在账册上那一排排熟悉的名字上。
“查清楚了。”侍女的声音压得很低,“她们……都是被人雇来的。”
苏云拨算珠的动作停了。
“雇?”
“是。”侍女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了过去,“阿兰,是李家旁支的一个管事找的她。孙小月,是城南王氏商行的人。还有王蓉,她背后是百兽门的一个外围执事……”
玉简上,灵光微闪,浮现出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蚁巢里那些曾经的住客,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不大不小,却足以在坊市底层叫出名号的势力。
“他们给的价钱不高,”侍女继续道,“免了这十块灵石的租金,每个月,再额外给她们两块下品灵石的‘辛苦费’。”
“条件呢?”
“条件就是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住着,看着。如果……如果那个‘奇迹’再次发生,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苏云接过玉简,指尖冰凉。
她看着上面那些名字,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精心策划了一场瘟疫,以为能把所有苍蝇都吓跑。结果,只是吓跑了那些爱惜羽毛的漂亮蝴蝶,却引来了一群更耐脏、更饥饿的,闻着腐肉味而来的秃鹫。
这些小势力不敢明着来探查,怕得罪了“曹三阳”背后那个不存在的“大人物”,于是便想出了这种最笨,也最有效的法子。
用最廉价的灵石,雇佣这些最底层、最没有退路的女修,当他们的眼睛。
“小姐,要不要把她们……”侍女做了个驱赶的手势。
“不必。”苏云打断了她,将玉简随手放在桌上。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甬道里,一个新来的女修正笨拙地用一张劣质的清洁符打扫着自己的石室门口。
那女修的修为,只有炼气一层。
苏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也好。
一群修为低下、心思单纯,只需要几块灵石就能打发的探子,总好过那些藏在暗处,手段莫测的真正敌人。
如果黑风岭真的空无一人,反而会引来更直接、更危险的窥探。
现在这样,正好。
让这些可怜虫,用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式,为这里筑起一道由人构成的、最廉价的城墙。
“传话下去,”苏云没有回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以后再有女修来租,一概不拒。”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男的,一个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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