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咆哮声被风声彻底撕碎。
脚下的地面不是消失,而是崩塌。连带着碎石和腐烂的藤蔓,整块山崖边缘毫无征兆地向着深渊坠落。
失重感攥住了曹三阳的心脏。他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疯狂旋转,灰色的岩壁,墨绿的树冠,还有一线苍白的天空。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手指却只捞到一把湿冷的风。
“砰!”
一声闷响,他的后背狠狠撞在一截横生的树干上,骨头仿佛错了位。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再次坠下。
最后是沉重地砸在一片倾斜的碎石坡上,冲击力让他滚出好几丈远,直到后脑勺撞上一块坚硬的岩石,世界才彻底安静下来。
……
痛。
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铁签,从四肢百骸刺入,又在他胸口汇合,搅成一团。
曹三阳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好一会儿才聚焦。
头顶是嶙峋的岩石,透着一股湿冷的土腥味。光线很暗,是从侧面一个不大的洞口透进来的。他正躺在一个狭窄的山洞里,身下的地面凹凸不平,硌得他生疼。
他试着动了一下,左腿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低头看去,裤腿已经被血浸透,小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醒了?”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曹三阳猛地转头,牵动了脖颈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陆听雪就靠在他不远处的石壁上,脸色苍白,左臂的袖子被撕开,用布条简单地包扎着,隐隐有血迹渗出。
她的斗篷和挎包都丢了,只有那支“飞墨笔”还别在腰间,但笔杆上也多了一道裂纹。
“妖兽……”曹三阳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走了。”陆听雪言简意赅,“我们掉下来的地方离崖顶太高,它们下不来。”
曹三阳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攫住。下不来,也意味着他们上不去。他看了一眼自己断掉的腿,又看了看陆听雪的伤势,两个人都成了废人。
他摸向身边,那柄布满裂纹的铁剑还在,剑身上又添了几道新的豁口,几乎快要断了。他把它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洞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洞口的光也从灰白变成了昏黄。
寒意从石缝里渗出来,一点点侵蚀着身体的温度。曹三阳的伤口在发烫,身体却越来越冷。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在这无声的绝望中冻僵时,一阵轻微的悉索声响起。
他警惕地看向陆听雪。
只见她靠着石壁,忍着痛,用还能动的右手从怀里摸索着。片刻后,她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皮质酒囊。
她解开油纸包,一股浓郁的肉香瞬间在狭小的山洞里弥漫开来。
是烤肉。
烤得焦黄流油的妖兽肉,上面还撒着细碎的香料。
曹三阳的眼睛直了。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的一声,在这死寂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陆听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撕下一大块肉,连带着那个酒囊,一起朝他递了过来。
“吃吧。”她说,“不吃东西,撑不到明天早上。”
曹三阳盯着那块肉,又看看她。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拿出酒食就像拿出丹药和符纸一样,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没有犹豫,一把抓过烤肉,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肉是凉的,有些硬,但油脂的丰腴和香料的辛辣瞬间引爆了味蕾。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饥饿感像潮水般涌上来,他三两口就将那块肉吞下肚,连手指上的油都舔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抓起酒囊,拔掉木塞,仰头就灌。
辛辣的酒液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他被呛得剧烈咳嗽,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龇牙咧嘴。但很快,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刺骨的寒意,连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他贪婪地又灌了一大口。
陆听雪自己也撕了一小块肉,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与他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你的伤……”曹三阳含混地问。
“死不了。”陆听雪淡淡道,“腿断了比丢了命好。”
曹三阳没再说话,专心对付手里的酒囊。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仿佛那不是酒,而是能救命的灵药。
酒意上涌,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石壁的轮廓柔和了,洞口的昏光也变得温暖起来。身体的疼痛在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懒洋洋的舒适感。
那些屈辱的画面,林清婉轻蔑的眼神,陈飞踩在他脸上的脚,百珍楼女店长的一掌,还有蚁巢里那些女修厌恶的尖叫……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泡在温水里一样,棱角渐渐模糊,不再那么刺痛。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不用想着下一顿饭在哪里,不用担心会不会被人赶出住所,不用在别人的白眼和嘲讽中挣扎求生。
原来,喝醉了是这种感觉。
他看着对面陆听雪模糊的身影,咧开嘴,想笑一下,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
最后一口酒喝完,他把空空的酒囊随手一扔,头一歪,靠着冰冷的石壁,沉沉地睡了过去。
洞内,只剩下陆听雪咀嚼食物的轻微声响,和曹三阳沉重而均匀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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