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尘土和汗酸的气味,像一堵墙,撞在曹三阳的脸上。
他扶着门框,一步步挪了进去,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者。
周姐的算盘声停了一下,眼皮从账本上抬起,在他身上扫过,然后又落了回去。
噼啪声继续响起,不紧不慢,像时间的脚步。
没人理他。
那些正在分拣包裹的女修,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她们的脸上,没有嘲笑,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麻木。
曹三阳走到墙角,靠着一堆散发着霉味的麻袋滑坐下去。
背脊抵着粗糙的袋面,硌得生疼。膝盖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那是被“病西施”一脚踹跪在泥水里时留下的。
他把脸埋进臂弯,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听。
可那些记忆,却像跗骨之蛆,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钻出来。
赵府的床是软的,铺着上好的灵蚕丝被,躺上去,整个人都会陷进去。
这里的麻袋是硬的,里面装着不知名的矿石,硌得他骨头疼。
赵府的饭菜,哪怕是下人吃的,都蕴含着精纯的灵气。一碗灵米粥下肚,就能让他一整天都精神饱满。
现在,他的胃里空空如也,只有一股酸水在翻腾。
在那个灰白色的空间里,金丹期的苏月涵会亲自为他奉上灵茶,会像最温顺的侍女一样,将剥好的灵果喂到他嘴边。秦岚和秦月,那两个眼神像刀子一样的女人,会单膝跪在他面前,为他捏肩捶腿。
他曾经是神。
一个被众星捧月,可以主宰那些强者情绪的神。
现在呢?
他是个连剑都被人夺走的废物。一个被骗子像戏耍老鼠一样,轻易踩在脚下的傻子。
由奢入简难。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他的心上。
没尝过那种滋味的人,或许还能忍受这泥潭里的腥臭。可他尝过了。他知道山巅的风景有多好,知道云端的空气有多甜。
他比任何人都想回去。
比任何人都害怕现在这种日子。
所以他才会像疯了一样去追那个女骗子。他以为抓住了她,就能找回通往天堂的钥匙。
结果,只是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愚蠢。
曹三阳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猛地抬起头,在昏暗的驿站里,死死盯住自己的右手食指。
那枚黑色的戒指,依旧静静地套在那里,冰冷,死寂。
他开始疯狂地回忆。
在赵府的时候,他是怎么进入那个空间的?
不是因为那些丹药,也不是因为那些恶心的虫蛊。苏月涵试了半个月,什么用都没有。
是戒指。
一定是因为戒指。
可为什么后来又不行了?
赵凝,苏月含,她们都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他闭上眼,逼着自己一遍遍地回放第一次进入那个空间的瞬间。
那是在百珍楼门口,他被那个女店长一掌打飞,摔在地上,手掌被碎石划破,鲜血流了出来……
溅到了戒指上。
然后,戒指震动了一下。
一道极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幽光,从戒面上一闪而过。
别人没看见。赵凝没看见,苏月涵也没看见。
但他看见了。
因为那枚戒指,就在他眼前。
那一瞬间,他的神魂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身体里抽了出去。
是血。
是他的血,激活了戒指。
曹三阳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女骗子是从哪得到这枚戒指的?她为什么说那是她随便做的?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不想知道了。
他唯一想知道的,是如何才能让这枚戒指,再次亮起来。
曹三阳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摊开手掌。掌心,是被指甲掐出的四个深深的血印。
他看着那几点殷红,眼神里,那份被羞辱后的颓败与绝望,正一点点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疯狂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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