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噼啪”一声,爆开一小簇灯花。
王秀莲粗糙的指尖停在了一株干枯的“凝血草”上,没有再动。
她抬起头,昏黄的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沟壑。
“有心事?”
苏雪正用一根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那块舍不得吃的妖兽肉,闻言动作一顿。
“没有。”她答得很快,像是在掩饰什么。
王秀莲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平静,却像山里的溪水,能一点点渗进石头的缝隙里。
苏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放下了筷子。
“娘,就是修炼上遇到点小麻烦,正常。”
“是吗。”王秀莲收回目光,重新开始分拣草药,声音很平淡,“你以前遇到麻烦,是会咬着嘴唇不说话,一坐就是半天。现在,是筷子都拿不稳。”
苏雪的心猛地一沉。
她低头,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微微泛白。
“我……”
“在外面受委屈了?”王秀莲的声音放缓了些,将一株品相尚可的草药拨到左边,“跟娘说,娘不识几个字,但活了几十年,总归比你看得清些事。”
那股压抑了几天的烦躁,被母亲这句温和的话一戳,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苏雪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压不住的嫌恶。
“娘,我恶心。”
王秀莲分拣草药的手停住了。
“我花了那么多灵石,住进那个地方,结果……结果我们屋里,一直藏着个男人。”
苏雪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屈辱。
“一个送快递的,就睡在我头顶的上铺。我们……我们十几个人,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换衣服,修炼……我一想到这个,就想吐。”
王秀莲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她只是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女儿倒了一杯温水。
“赶出去了?”
“当然!”苏雪像是被踩了尾巴,“我们把他和那个帮他隐瞒的贱人都打了一顿,扔了出去!脏死了!”
“那就行了。”王秀linshen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人赶走了,事情就过去了。为这点事吃不下饭,犯不着。”
苏雪愣住了。
她预想中母亲的震惊、愤怒、后怕,一样都没有。
“娘!那是个男人!一个臭虫!”
“是男人,不是妖兽,不会吃了你。”王秀莲将分好的草药用草绳捆起来,动作不紧不慢,“雪儿,咱们这种人,能活下去,能有灵石修炼,比什么都重要。脸面,那是有钱有势的人才讲究的东西。”
“可那不一样!”苏雪有些激动,“我……”
“有什么不一样?”王秀莲打断了她,终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有一种苏雪看不懂的疲惫,“你小时候,为了抢半块黑面包,跟隔壁的男娃打得头破血流,那时候,你怎么不说男女有别?”
“你爹刚走那年,家里揭不开锅,我跟着商队去黑风林,跟一群光着膀子的男人抢着挖矿,一待就是一个月。那时候,谁跟我讲脸面?”
王秀莲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块石头,砸在苏雪心上。
“人生在世,没那么多顺心意的事。你觉得恶心,忍过去就是了。为了这点事乱了道心,才是真的蠢。”
苏雪的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母亲说得都对。
可心里的那股别扭,那股烦躁,却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她端起水杯,狠狠灌了一口。
“不是的……”她喃喃道,像是在说服自己,“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们把他赶走之后,那个地方……就再也没用了。”
王秀-莲正准备捆第二把草药的手,停在了半空。
“什么叫没用了?”
苏雪的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困惑与恐惧。
“就是……就是那种感觉,没了。”
“以前,我们住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干,只要睡觉,修为就自己往上涨。我就是靠着那个,才冲破了三层的瓶颈。”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在诉说一个荒诞的梦。
“可自从把他赶出去,就什么都没了。那屋子又变回了那个破烂样子,灵气稀薄得可怜。所有人都一样,修炼速度又慢下来了。”
王秀莲没有说话。
油灯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将母女俩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很长。
苏雪攥着温热的杯子,指尖冰凉。她看着母亲凝固的侧脸,终于将那个盘旋在心底、让她寝食难安的禁忌猜想,用气音说了出来。
“娘,你说……我们所有人,修为涨得那么快……”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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