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和耳边无尽的鬼哭狼嚎将你从昏沉中强行拉扯出来。
你被推醒了。
你艰难地调动起体内仅存的那点微薄法力,勉强维持住人形。视线所及之处,是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黑。
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无数凄厉的、充满怨毒的嘶鸣尖叫声在四面八方回荡,吵得你头痛欲裂。
这里……是哪里?地狱吗?
“娘子……娘子?你醒了吗?”身旁,传来一个颤巍巍的、熟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是许仙?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种鬼地方,他不应该在外面吗?你感觉到身侧的衣料被一只冰冷颤抖的手紧紧抓住,你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他,仿佛那是无尽黑暗中唯一的浮木。
“是……官人吗?”你的声音干涩沙哑。
“嗯,是我。娘子,你……你还还好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方才被迫现出原形、被电流折磨、被铁链禁锢的恐怖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你不由得打了个剧烈的寒颤,蛇鳞乍现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官人……这,这到底是哪里?”你强压下恐惧,试图弄清楚现状,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连出口都找不到。
他似乎在思考,沉默了片刻。突然,他猛地放开了你的手,窸窣的衣物摩擦声显示他迅速远离了你,退到了几米开外。他的语气变得怯怯懦懦,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试探:
“娘子……你……你其实是蛇妖,对吗?”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你心里一片冰凉,也很不想承认啊!但事已至此,隐瞒毫无意义。“……是。”
你颓然承认,甚至懒得去问他究竟是如何“发现”的,只在心底哀叹这该死的剧情终究是逃不过。
“娘子……”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怪异,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诡异的轻快,“这里啊,这里就是锁妖塔!”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天真的炫耀,像是在介绍一个有趣的景点,末尾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痴痴的笑声。
你敏锐地察觉到他语调里的不正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那又怎么样?”
“娘子自己不都承认自己是妖了嘛?”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这个地方啊,是专门关押妖物的。你是怎么样……也出不去的。”
你听到他起身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但你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你。
你尚未意识到,在这绝对的黑暗里,他为何能如此准确地“看”向你。
你不信邪,也不愿听他这丧气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敢大放厥词?
你摸索着站起身,像盲人一样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试图触摸到墙壁或者找到出口。
然而,就在你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冷粗糙的塔壁时——
“呃啊——!”
比之前更猛烈、更刁钻的电流瞬间从塔壁窜出,疯狂地蹿遍你的全身!剧痛让你惨叫出声,体内那点可怜的法力瞬间被击散!
你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在一片刺目的电光中,被迫再次显出了白蛇原形!
与此同时,四周黑暗中传来“唰唰”的金属摩擦声!数条冰冷沉重的黑色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塔壁的各个方向激射而出,精准地缠绕上你的蛇身,将你紧紧束缚!
更有一股霸道而陌生的灵气强行灌入你的体内,并非滋养,而是如同枷锁,将你的妖核死死锁住!
光芒散去,铁链蠕动,你又一次变回了人形,却虚弱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的双手和双脚被那诡异的铁链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你绝望地感知着四周。要想挣脱这锁链,离开这该死的塔,你必须恢复千年妖力,并且需要外界有充沛的灵气辅助。
可此刻,你感受到的只有塔内横冲直撞、狂暴污浊的鬼气,它们只会侵蚀你的妖体,绝无可能为你所用。
你不敢再莽撞行动了。“官人……官人?你还在吗?”你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虚弱地呼喊。你就不信,许仙他真的能狠心到对你撒手不管?
“娘……娘子?你怎么了?你在哪?我好害怕……你别吓我……”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充满了惊慌失措,而且听起来……离你越来越远。
他竟然……真的撒手不管了?!甚至丢下你逃开了?!
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视线里仿佛出现了老式黑白电视机失去信号时的密集雪花点,密密麻麻,扭曲了黑暗。
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徒手撕裂,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最终,你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彻底沉入黑暗,身形一软,彻底倒在了地上。
……
一种奇妙的轻盈感包裹了你。
你发现自己缓缓飘了起来,浮在了半空中。低头看去,你能清晰地“看”到塔内的一切——弥漫的黑雾、嘶嚎的怨灵、冰冷蠕动的锁链,以及……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穿着白衣的“白娘子”。
唉?
原来……我真的是魂穿啊。是因为完成了“被镇塔底”这个关键剧情节点,所以灵魂被排斥出来了吗?
虽然此刻身处锁妖塔,但你本质是人非妖,那些针对妖物的禁制似乎对你效果不大。出去……应该很容易吧?
只是身边这些不断乱窜、面目狰狞的鬼魂瞧着实在有些渗人。幸好,它们似乎对你这个“生魂”并不感兴趣,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嘶吼。
你定了定神,开始凭着感觉向一个方向飘去。你的灵魂体轻易地穿过了那些冰冷的石壁和障碍,弯弯绕绕,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出口!
你心中一喜,加速飘去。然而,就在接近出口时,你猛地停了下来。
出口处,似乎站着一个人影?他一动不动地低着头,像尊沉默的雕像,堵住了唯一的去路。你有些害怕,躲在一处断墙后,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个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个人影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纹丝不动。
原来是雕像啊……吓死我了。你松了口气,放心地飘了过去。
就在你的灵魂即将穿过出口的瞬间——
那尊“雕像”猛地抬起了头!
一张你无比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许仙!
他嘴角勾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眼神锐利如刀,精准地捕捉到了飘在半空的你!他猛地伸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凌空扼住了你的“脖子”!
虽然是灵魂体,并没有实质的窒息感,但他手上传来的某种强大吸力却让你瞬间无法再移动分毫,被牢牢定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充满嘲讽的轻笑,像是在嘲笑你的自不量力和弱小。
你艰难地转动视角,看向身后。
另一个“许仙”正慢悠悠地从塔内的阴影中踱步而出,脸上带着玩味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你看了看身后笑着的许仙,又看了看面前抓着你“脖子”、面无表情的许仙。
“许……许仙?”你彻底懵了,声音因震惊而变调。不对啊!你现在是灵魂状态,他怎么可能看得到你?还同时出现两个?他在笑谁?
你左顾右盼,并没有看到第四个人的存在。你的目光最终难以置信地定格在面前这个抓着你、气场完全不同的许仙身上。
面前的许仙装作不解的样子,歪着头看你,语气却冰冷无比:“娘子,你怎么不叫我官人了呢?”
叫你官人的人应该是白素贞,不是我!你在心底疯狂吐槽。
但下一秒,你猛地反应过来,瞳孔骤缩——他看得见你!他不仅能看见灵魂状态的你,还能触碰到你!他甚至……有能力禁锢你!
许仙……他根本不是普通人!
看到你眼中终于浮现出的惊骇和醒悟,他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扯到耳根,露出一个近乎癫狂的笑容。
他低下头,用只有你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神经质地自言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和满足:
“娘子……”
“这次,你可跑不掉了呢!”
(许仙视角)
他看着眼前这缕终于被他牢牢攥在手心的、惊慌失措的生魂,心底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和巨大的满足感。
他想起了那些如同无尽轮回般的曾经。
最初的那一世,他只是一个懦弱无用的书生。眼睁睁看着娘子饮下雄黄酒现出原形,他被活活吓死,虽然后来被救活。
可又眼睁睁看着法海将那抹白色的身影镇压于雷峰塔下,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无尽的悔恨和思念中度日,最终郁郁而终。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力感,他刻骨铭心。
第二次,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娘子根本没有来找他报恩。他等啊等,等到岁月蹉跎,等到两鬓斑白,也未能再见她一面。
那一世,他活在求而不得的执念里。
第三次,他吸取教训,主动去寻找娘子。可娘子见了他,却如同见到什么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无论他如何哀求、如何表现,她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他那点可怜的书生尊严和勇气,在她决绝的背影前被碾得粉碎。他再次体会到了被彻底无视和抛弃的痛苦。
第四次……也就是这一次。从苏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首先做的,不再是读那些无用的圣贤书,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拜入了那个他最憎恨的法海门下。
他隐忍着,藏起所有的恨意与疯狂,表现得谦卑又好学,刻苦修习那些收妖降魔的法术。他比任何弟子都要努力,因为他心中有必须强大的理由。
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布局,引导着、甚至可以说是“伪造”着与娘子的“重逢”和“缘分”。他绝不允许再出任何差错。
幸好,这次的娘子,似乎又变回了第一世那样,懵懂地、顺着“报恩”的轨迹,再次与他缔结了姻缘。
然而,婚后的娘子,却又隐隐透出第二世、第三世的那种疏离和抗拒,总想着逃离,甚至这次还想出了假装探亲的拙劣借口!
这怎么可以?!
他绝不允许!
于是,他“帮”了她一把。他亲自将小青的所在“透露”给了一心想要立功的小妖,又“恰到好处”地引导法海前去“清剿”。
他算准了娘子会回去,算准了她会耗尽最后的力量,算准了她会被法海轻易收服。
锁妖塔?呵,那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有在这里,切断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磨灭她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才能让她彻底地、完全地属于他。
看着眼前这缕终于无法再逃开的灵魂,许仙。
这个重生多次、集书生懦弱、求而不得的疯狂、以及降妖法术于一身的怪物,眼中闪烁着极致病态的光芒。
他再也不会允许他的娘子离开他半步了。
无论她是人是妖,是生是死。
什么天道伦常,什么佛法慈悲,什么前世恩情今生缘……都比不上将她牢牢锁在身边更重要。
这一次,他总算做对了。
(完)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占有欲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