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你彻底懵了，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
见你一脸茫然，他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公务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耐心解释道：
“上回，上上回，你都是这么说的。只是每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你总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这实在令我头疼。”他放下刚刚批阅完的一本散发着微光的命簿，语气里带着一种你无法理解的疲惫和纵容。
“你大概也不记得，我这句话，已经对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一直都是你的仙侣，无论人间，还是仙界。”
你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惊人的信息，他又补充道：“这些公务，等我忙完，一定陪你去玩，可好？”
按他这么说……你眨了眨眼，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既然我一直都是你的仙侣，那……我的身份是不是也很厉害？”
你想象着自己也能像那些仙子一样挥手间云雾缭绕、变出各种新奇好玩的东西，顿时有些期待。
仙界对你来说，实在是无聊透顶，再待下去，真不如去投胎来得痛快。
然而，面对你的问题，他却罕见地犹豫了，最终选择了沉默。这异样的反应让你忍不住频频看向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心里开始上演各种大戏——难不成你其实是魔界的卧底？或者你们正在进行一场惊世骇俗、不被天地所容的禁断之恋？哇哦！刚死就玩这么大？太刺激了！
你越发迫不及待地想听他口中会说出怎样石破天惊的秘密。
“你……”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一直以来，都只是人类。”
？？？
就这么……普通又无聊的身份？你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那这么说，按照规矩，我死了之后，是不是就应该去投胎转世才对？”
“有我在，你不必遵循那套规矩。”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你骨子里还是人间那个向往自由、讨厌被束缚的灵魂。“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并无不妥之处。”他语气淡然，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即又埋首于那些你看不懂的“天书”之中。
待在这里迟早会疯掉！好在你现在还是灵魂状态。你想起他带你上来时走过的路，记得清清楚楚。
一个念头疯狂滋生——既然他不陪，那你就自己去！喝了孟婆汤，进入轮回，重获自由！
又是熟悉的奈何桥，熟悉的浑浊汤水，以及……熟悉的他。
“好婆婆，给我来一口。”
“不行！”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你震惊看着孟婆的手劲，这老太婆吃啥的。
仙君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整个场面安静得可怕。连呆了上千年的孟婆都不说话，你伸手去接汤碗，老婆子却抓得死紧，愣是让你拿不过来！
“为什么要走？”他的声音里压抑着不解和痛楚。人间要经历生老病死，诸多苦难，而在仙界，你想要什么他都能为你取来。这有什么不好？
“我……我叛逆！”你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人间再苦，也有烟火气，有热闹可凑，不像仙界，冷清得可怕，规矩比人间还多，这里不能去，那里是禁地，连个能说话的仙都没有。这里哪哪都不适合你！
你趁他心神震动之际，猛地夺过碗，将孟婆汤一饮而尽，然后纵身跳入轮回道！为什么这里面这么痛苦？刚喝下的汤硬生生被逼得吐了出来。
昏迷前，你仿佛看到他温怒又惊惶的表情，嘿嘿，还怪好看的……
“仙君！她跳入的是死道！”孟婆惊呼未落，他已毫不犹豫地跟着跃入那充满毁灭气息的漩涡。
死道，是留给生前十恶不赦之魂的终极刑罚。跳进去，只有一次生命，死了，便彻底湮灭，再无轮回。
但也有例外——若能及时将人捞出，便可无恙。
仙君的实力毋庸置疑，很快便将你带了回来。但在地府值守千年的孟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仙君身上那一闪而逝的……是魔气？
她再定睛一看，人早已没了踪影。孟婆摇摇头，大抵是自己年老眼花了。
你迟迟未醒。死道的气息对凡人魂魄伤害极大，即便被及时救出，也足以让你陷入漫长的沉睡。
仙君很气，非常非常生气。
若你清醒着，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大概也会觉得这是个愚蠢至极的行为，并且发誓再也不碰。但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会认为，你是如此厌恶待在他身边，宁愿形神俱灭，也不愿多留一刻。
这个想法，如同最毒的荆棘，缠绕着他的心。
日子渐渐变得漫长，你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可仙君状态愈加灰暗。
他抚摸着你的脸，无法压抑内心涌上来的想法。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连一个理由都不肯给，就跳入了死道，这对我很不公平……
是因为我忙于那些命簿冷落了你吗？我很快就能处理完的。我说过的，我们哪里不合适，你说，我就改……
你若是不喜欢我仙君这个身份，想要更自由自在，我也可以改变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他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抱着你的身躯，茫然无措。但还是忍不住会怨你，怨你的脾气，怨你不听他的话。
——————
（仙君回忆视角）
仙君本是天地间最古老的存在之一，热衷汲取一切未知，一生都在疯狂索求浩瀚知识。若无意外，你与他，生生世世都不会有交集。
那日，他久违地感到研习枯燥，心神不宁，偶然将目光投向下界人间，所见却尽是哀怨愁苦。
罢了，或许是有些疲惫了。
他封印大部分神力与记忆，转世投胎于一户商贾之家。即便没了前世记忆，他依旧沉迷书海，手不释卷。
人间命运无常。一场意外令他右手重伤残疾，无法执笔捧书。众人皆怜他不幸，他却觉得尚有左手，何须怜悯？甚至旁人善意的搀扶，也让他感到不适。他无法拒绝那些好意，却愈发沉默。
到了娶妻之年，庭院中突然热闹起来，人人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说是为他寻了一位冲喜的姑娘。“儿，这次为娘给你找了个好妻子呢。”
是吗？他想。即便无情爱，作为丈夫，也理当尊重她。
婚前三日按规矩不可见面，他虽未在意，却也仍在研读婚后相处之道。
正疑惑时，忽被窗外细微响动惊扰，以为是家中猫儿。那时他并未察觉，是你偷偷来看未来夫君的模样，心下还嫌弃：只会读书，真无趣。
响动停了，他放下书准备歇息，转身却见你竟趴在窗棂上睡着了，腮边压着红痕，像个精致的福娃娃，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他盆栽里刚绽开的花。
原来不是猫儿。
虽是商贾之家，但并无仆从如此大胆，亦无这般灵动的客人。他心下明了，这大概就是他那未过门的妻子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的妻子会是这样……鲜活好看。
睡着了嘴巴还微微嘟囔着，甚是可爱。但想着三日之约，他终是未忍心打扰。
那三日，书中字句竟再也入不了脑，妻子熟睡的容颜总在不经意间浮现。最终，他放下书，开始认真准备大婚事宜。
他忽然发现，他那引以为傲的求知欲，在她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大婚当日，他挑起红盖头，对着紧张又新奇的你，认真许下诺言，想要给予你全部的尊重与爱护。
然而你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愣在原地：“我好饿呀，有吃的吗？”你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想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捧到你面前。
婚后的日子于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无数个“第一次”的体验，都由你引领着他去尝试。他真的，很爱很爱他的妻子。
只可惜，凡人之躯终究脆弱。他病倒在床，弥留之际，看着床边泪眼婆娑的你，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不舍：若能多活几年该多好，若能与你孕育子嗣该多好……他舍不得，放不下。
死后，魂魄离体，他守在你身边整整一日，看着你陪伴着他的遗体不愿离去。他确信，你们是相爱的。
然而魂魄终究要回归仙位。重返仙界之初，他忘了许多人间的具体事，只觉得心底空了一块，莫名怅然。
当人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发疯似的冲去翻看生死簿，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奈何桥——差一点，只差一点，他的妻子就要彻底忘记他，步入新的轮回了。
他将你带回仙界。他知道你觉得这里无聊，便编造了一个略显拙劣的谎言，只想先将你留下。他只能更快地处理完手上堆积的公务，好去陪你。
是他这里太无趣了吗？为何你宁愿跳入万劫不复的死道，也不愿多等他片刻？
是了，一定是太无聊了……没关系的，没有关系的，我会原谅你的。他看着怀中缓缓睁开眼、依旧带着迷茫的你，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的妻子。一刻，一瞬，都不会再让你离开。
从此，你的世界，只能有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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