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旁,可能栖息着羽翼华丽的鹰身人;地铁车厢里,穿着西装的狼人正低头刷着终端;街角的咖啡店,猫耳服务生微笑着为你端上拉花精致的拿铁。
人与兽人,在这里以一种奇异的平衡共存着。
但你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你来自一个只有普通人类的地方。刚来到这里时,巨大的文化冲击、迥异的生理特征,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都让你频繁感到不适,甚至几次被送进医院。
最终,你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荒谬的现实,努力在这个新世界活下去。你在城市边缘找到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并租下了一套老旧但便宜的小公寓。
这个世界的冬天格外寒冷,寒风仿佛能穿透骨髓。而你,似乎比本地人更加畏惧这种严寒。
于是,你那小小的公寓便成了温暖的牢笼。你总是将室内温度调到近乎盛夏的30度,最喜欢只穿着一件细吊带裙,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感受那种被炽热空气包裹的、几乎令人昏昏欲睡的舒适感,这能让你短暂忘记身处异世的惶恐。
这天晚上,又被热出了一身薄汗,你起身走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带着一身水汽回到卧室,你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关上门,将自己隔绝在这个小小的安全空间内,沉沉睡去。
你并不知道,在你陷入深度睡眠后,卧室的角落,空气开始微微扭曲。一个类似于人形的轮廓若隐若现,它似乎在与周围的环境色缓慢地融合,如同一个拙劣的隐形者。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在那晚,它彻底稳定下来,完美地隐去了身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满足的意念,如同涟漪般在温暖的空气中荡开:
‘这里……很适合我。’
——————
几天后,你开始感到一丝不对劲。
你清楚地记得,自己虽然不爱叠被子,但那天早上因为快迟到了,匆忙起身时,被子的一角被你甩落到了地上。
然而下班回家时,你却一眼瞥见——那一角被子,此刻正工整地搁置在床沿上,仿佛被人细心整理过。
不仅如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你的、陌生的温度,混合着一种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
你默不作声,心里却拉响了警报。接下来的几天,你开始偷偷观察。出门前在门把手上夹一根头发,在地板不起眼的角落撒上薄薄一层粉末……
虽然从未抓到过任何人,但那些细微的变化——移动了毫米的杯子、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余温、以及那越来越清晰的被注视感——都明确地告诉你
确实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你不在的时候,闯入了你的私人空间。
恐惧攫住了你。你选择了报警,希望这个世界的执法机构能有点用处。
来的警察中,有一位嗅觉敏锐的犬科兽人。他皱着鼻子在房间里仔细嗅闻,最终肯定地告诉你:
“确实有第二个‘人’的味道,很淡,很奇怪……像是冷血动物的气息,但又混合着别的什么。”然而,尽管动用了各种手段调查,甚至调取了公寓楼那聊胜于无的监控,最终却一无所获。那个闯入者如同幽灵,来去无痕。
“小姐,对方可能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善于隐藏和潜行。”警察无奈地劝你,“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还是考虑换个地方住吧。”
警察刚走,你的房东就恰巧出现了。
房东是个性格有些难以捉摸的人。他的穿着总是大胆而鲜艳,各种高饱和度的颜色碰撞在一起,却奇异地被他那张妖冶绝伦的脸压住了,反而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感。
他人其实不坏,甚至称得上好心,给你的租金远比市价低得多。
他似乎听说了你这里的事,脸上带着关切:“听说你这里遇到了点麻烦?没事吧?”
你简单说明了情况。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卷着一缕色彩挑染的头发,忽然提议:“我在三环那边还有一套房子,位置偏市中心,安保系统很完善。你可以考虑搬去那里住。”
你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三环的房子租金太高了,我打工的收入恐怕负担不起。”
房东却笑了起来,笑容妖冶又带着一丝神秘:“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在我这租的房子出了这种问题,我也有责任。
这样吧,三环那套,就还按你现在的租金收,怎么样?”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房东为人似乎好得过分了。你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巨大的恐惧和对安全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你没有再客气,再三道谢后,答应过几日就搬过去。
在你忙着收拾行李,未曾注意的角落,空气中似乎又荡开了一丝无声的涟漪,带着冰冷的愉悦:
‘下一个地方……等你。’
——————
你很快就搬进了市中心的新公寓。这里的一切都好得超乎想象:安保严密,设施先进,空间宽敞明亮。
最让你惊喜的是,客厅中央竟然巧妙地保留了一棵巨大的、贯穿楼层的古树树干,仿佛将自然与现代建筑融为了一体。室内的温度也永远维持在你最喜欢的、暖洋洋的状态。
这里简直完美得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巢穴。
狂喜之余,你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不安和愧疚——这样地段的豪华公寓,却只收取那么低廉的租金,对房东实在太不公平了。
你暗暗决定,下个月一定要想办法多交一些租金。
然而,住进来的第二天开始,你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每天早上醒来,身上总是变得黏糊糊的,覆盖着一层透明滑腻、略带腥甜的黏液,极其不舒服,迫使你不得不每天一早就要彻底清洗一遍。
“是因为温度太高,出汗太厉害了吗?”你起初这样怀疑。
但今天,你清楚地感觉到脖子处那种黏答答的触感格外明显,这根本不像正常的汗液!会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你烦躁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用力搓洗着皮肤。可那黏液越是清理,似乎越是滋生出一股莫名的燥热和心烦意乱。
“每天都这样!太恶心了!太难受了!”你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这股无名火让你彻底爆发。你猛地冲出了浴室,抓起空调遥控器,狠狠地将温度从30度调低到18度!
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股萦绕不散的黏腻感和内心的焦躁。然后,你泄愤般地将遥控器随手朝沙发上一扔!
然而,预想中遥控器落在柔软沙发上的闷响并没有传来。
它……凭空停在了半空中?
你的心脏猛地一跳,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个世界有兽人,难道……难道还有鬼不成?!
你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悬空的遥控器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握着它的那只手,连同手臂、身体……一点点地、如同褪去了一层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缓缓显出了形状。
熟悉的、色彩斑斓的头发,妖冶绝伦的脸庞,带着一丝玩味又冰冷笑容的嘴角。
是房东!
你的大脑一片空白,极度恐惧之下,你竟然下意识地抓起手边的一件外套胡乱套在身上——万一待会儿死了,光着身子也太难看了!
就在你呼吸骤停的瞬间,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湿滑、冰凉而富有弹性,悄无声息地从房东的方向探出,精准地缠绕上了你的腰肢!
那触感……难以形容!
你低头,看到了一条极长、尖端略膨大的、布满细微肉粒的……舌头!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色彩,正如同拥有生命的蟒蛇,牢牢地缠在你的腰间!
你试图挣扎,却发现根本寸步难行!那舌头上传来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拖着你,一点点地拉向那个好整以暇看着你的“房东”!
缠绕并未停止。那湿滑冰冷的舌,如同最诡异的绳索,缓缓绕上你的脖颈,又游弋着缠紧你的腰肢。
最后,甚至沿着你的一条腿缓缓爬行,直至脚踝。这种过分亲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接触,竟然让你在极致的恐惧中,生出了一丝荒谬的燥热感。
你猛地想起了之前每一个黏腻的清晨,想起了床上被整理好的被角,想起了空气中残留的陌生温度……
可能,之前的每一晚,你都不是独自入睡的。
一个冷血动物的名字瞬间击中了你的记忆——避役。俗称,变色龙。
它们是天生的潜伏大师,能完美融入环境,长久地等待。当它们遇见钟意的“食物”时,会迅速弹出那长得惊人的舌头,舌尖上的腺体会分泌出大量粘液,牢牢粘住猎物。
然后……
吃掉
你的目光对上了房东那双已经变成竖瞳的、非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妖冶笑意,只剩下冰冷的、捕食者的专注和……一丝对你反应的玩味探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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