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意和人心
招待薛正这样的客人,自然不需要山珍海味,庄峤让刘婶拿出一袋子面粉,亲自上阵,给父女二人做了两碗牛肉拉面。
厨房里,庄峤把几个厨娘召集到一起学习,从和面揉面开始,到拉伸,抖动,庄峤的动作越发娴熟,拉面其实很靠技巧,熟练过后,其实很有看头。
厨房里开始弥漫牛肉的浓烈香味,牛肉不太多,但是骨头熬出来的汤汁更具滋味。
随后,当面条拉扯得足够精细时,直接掐断放到水烧得滚开的大锅里。
“刘婶,你们看好了,拉面制作其实简单,重要的是这面必须揉得非常劲道,加上熬制的牛骨头汤,味道绝对引人。”
翠绿的葱花青菜,洁白纤细的面条,牛肉的咸香,滚烫的汤汁,装在一个大瓷碗里,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如果有辣椒就足够完美,庄峤很奇怪的是,这个时代竟然没有辣椒存在,现阶段的辣味几乎都由茱萸替代,但是茱萸独特的生瘀味道,完全没有辣香的感觉。
“好好,小兄弟,你这汤饼绝了。”薛正唏哩呼噜吃完了面条,连汤汁都喝得不差,他不是没有吃过好东西的人,只是惊讶于如此简单的玩意,味道居然会如此独特,既能饱腹,又可以满足口舌之欲,更妙的是,他的制作应该非常简单。
不然庄峤何至于这么短时间就能端上餐桌?
这个时代还没有面条一词,吃的那种宽的面皮,俗称汤饼,虽然也有牛羊肉添加的,却决然做不到庄峤这般精细诱人。
“人有了精巧的心思,自然会创造细致的事物,薛先生,此为拉面非汤饼,您看如果在盘山开上一家如此面馆,前途可还看好?”
薛正微微一愣,看到自己女儿大快朵颐下,都有些失去往日闺秀的矜持,立即点着头,“有搞头,不但盘山,整个隆武有数的大城,都可以搞。”
哦哟,不得了,看看,这就是地主跟富豪的区别!
都是为了财富增长,但是薛正这手笔就是非常振奋人心的。
“哼,想跟我们家做生意,只拿出这么点东西可不行。”薛正还没发话,吃完面条擦着嘴的刁蛮小姐就发话了,“这面条味道还凑乎,两百贯,我们家买了你这秘方!”
这话一落,在场三个人的氛围,似乎一下子冷却了温度。
庄峤眼睛里的精芒一闪而过,转头望向薛正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薛先生,此为庖厨小道,令媛如果喜欢,庄峤愿意无偿赠送制作方法。”
庄峤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可薛正却听得如刺入耳,面上都是尴尬之色。
“丫丫,你出去一下。”眼见老爹突然拉黑了脸,一贯任性的大小姐心里也有些发憷,轻轻哼了一声下了高台。
薛正看着气呼呼的女儿叹息一声,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啊。怎么跟眼前这小子差距就这么大呢?
庄峤说得这么明显,如果薛家今天真的收了这个,估计以后再也没有可能合作任何东西。
人家不欠你任何情分,今天热情邀请你吃个饭,结果完了你觊觎人家秘方,还要丢出些钱羞辱人,这是薛家能干出的事情麽?
薛正自认看人很准,如果庄峤这样的家伙以后都不能出人头地,自己可真是要瞎了眼。
这世间最值钱的就是情分,最不值钱的也是情分,这情分取决于面对的是何种人和哪种情形而已!
作为一个具备眼光格局的大商人,自然懂得投资的最大收益,就是在别人刚起步和所有人都不看好之时。薛家是个梧桐树,但光有树没有引来凤凰,又有什么用?
奇货可居这种事,无论换在哪个地方哪个时代,都具备相同的操作属性。
“失礼了!”薛正起身打了个礼,面色端正很正式地对庄峤道歉,“薛某中年得子,因而小女一向任性少有管束,得罪之处还请小兄弟包涵。”
这才是大家族的气度,活该人家拥有无数资源财富,单看这套为人处世,跟他们交往得自然舒心畅快,很多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薛先生严重了,小子并无他意。”庄峤连忙起身,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以。
“小兄弟,面馆筹办之事,由薛家全权负责,小兄弟你以秘方入股,占据三成收益,不管以后在隆武开遍多少家,此比例不变,你看可好?”
庄峤本想推辞,但奈何薛正就是看准了这事,于是,两人呵呵一笑击掌相约。
扪心自问,薛家给的条件差吗?当然不是,不仅不差,反而是优厚得有些离谱。薛正不可能只是单纯示好,估计还有其他深意吧?庄峤如是想,却一时有些想不通。
“我会尽快安排管家薛普将合约送过来,这边就烦请小兄弟你尽快安排人手。”
临别之际,双方约定好一些细节,薛正就施施然离开了枫叶堡。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考察,结果薛正非常满意。即便没有套出庄峤突然发财的机密,但是有了面馆这个合作的途径,以后自然能进一步挖掘更多的信任合作。
聪明人做事不会讲究一蹴而就,反而是有了情分和彼此的利益牵绊,才是长久之道。
“爹爹,你因何特别青眼相看这个笨小子?”
“丫丫啊,你觉得爹爹我笨麽?”薛正决定认真教导一下女儿的认知。
“爹爹当然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
“既然如此,那为何爹爹要给庄峤如此厚待?”薛正笑眯眯笑眯眯抛出这个问题。
“那,肯定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虽然这个结论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小妞有些不爽,但事实证明了,老爹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举动,不然薛家哪来如此丰厚身家?
“这不就对了!”薛正轻轻点着女儿的脑袋,“你记住一句话,商者,贩利者十,贩人心者百,贩天下者千万!”
等到薛家父女离开,庄峤正准备休息一下时,又一个不速之客不期而至。
府军副将回来了,脸色沉闷很不好看!
好心情当然是不存在的,因为他跟庄峤的赌约,现在看来估计有九成以上要失败了。
滑轮吊杆,伸缩轨道的出现,让原本慢吞吞的效率,现在提升了十倍不止,眼见着筹备修缮堡垒的东西,现在基本完成九成多,萧干心情能好得了那才有鬼。
问题是,现在也才过了八天不到,枫叶堡完成的时间,应该还会大大缩短。
“为何?这是为何?庄峤,你们明明有这些东西?为何不先前拿出来?”
其实输不输的倒无所谓,但是现在看到这个热火朝天的场景,反而让萧干气不打一处来。本想抽这个混蛋两鞭子,但是看到那些民夫眼神里的复杂表情,萧干硬生生抽不下去。
他不是笨蛋啊,要是笨蛋的话,也没本事剿灭那么大的马贼团伙了。如果庄峤因为做得好,提前完成了赌约而挨了鞭子,也不知剩下那些军堡的民夫管事们作何感想?那些跟随自己的士兵会如何看待?
“你给我说说,为何前后差别如此之大?”萧干心里有些泄气。
“将主,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得到了你的善意承诺,所以才爆发出完全不同的态度。”庄峤指着四周忙碌的民夫们,“没人想做傻蛋啊,明知道先做完就会被府军强征到其他军堡继续服役,试问,谁还能努力干活?”
事情挑明了说,效果反而很好,至少萧干的心情一下子似乎就轻松很多。
“这么说,其他军堡,只要使用枫叶堡的模式,基本都能达到一样的效果?”萧干歪着头看向庄峤,看得出来,他的心应该很着急。
使用枫叶堡的模式?!庄峤心里呵呵一笑,老子可是大鱼大肉支应着的,其他军堡做得到再说吧。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庄峤沉吟一下,“将主,其他军堡实际情况我并不清楚,不过,民夫们心里想要的东西我倒是知道一些!”
“怎么说?”
“他们想要的无非两个字而已,就是公平,相对的公平!”
庄峤这话可让萧干有些为难了!如何做到相对公平啊?民夫们都是强行摊派了劳役的,心里本来就存着怨气,加上县老爷先前的心急火燎操作,现在这样的场景下,想让人卖命干活,呵呵,要不就是使用暴力强行驱使,要不就得付出好处让人心甘情愿。
这似乎是个悖论啊!
军队确实可以不讲理使用暴力,可是现下这个情形,使用暴力的结局,恐怕只有把事情闹得更加糜烂。而后面一个,就意味着付出更大的支出钱粮,无论哪一个,都不可取。
“你有什么建议?”萧干直觉,眼前这个小子,并不是如同原先猜想的那么纯良啊,他既然能看清情况,多半也有主意的不是?
“将主高看小子了!”庄峤做出一副默然之态,“这都是大人们的事情,小子只是个钱粮支使,既没能力,也没资格过问啊!”
“哼,你果然有主意。”虽然庄峤口口声声否认着,但萧干更加笃定,这个家伙心里一定是有想法的,“只要你有办法解决,本将答应你一件事!”
“将主为人庄峤自然信任,只是兹事体大,小子也不敢随意妄言腹诽。”
这家伙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老子做完你答应的就该开溜了,别人的事情还轮不到自己头上,何苦得罪无谓的相关人等?
“混账,让你出个主意婆婆妈妈的,你知道我们少将军是啥人麽?他肯给答应你一件事,那是你天大的福分......。”
萧干还没出口,身边的亲卫头子就忍不住暴怒起来,就差动手揍庄峤一顿的架势。
“住口,萧甲。”萧干冷冷打断了亲卫的话语,眼睛盯着庄峤再度说了一句,“本将从小到大基本都是自己解决问题,很难请人帮忙的,如果你不愿就算了。”
有古怪啊!这家伙的身份不就是一府军副将麽?怎么听那个亲兵头子的口吻,似乎有些不简单啊?
“哎,将主确实为难小子了!”庄峤深深叹息一声,然后靠近到萧干耳畔,“庄峤可以说,但是将主你敢做麽?”
萧干心里一紧,原本口中想说的有何不敢四个字硬生生没露出来,结果变成了,“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你只管说,做不做得到,在我!”
“将主,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这事是从童县令身上开始的,也该从他身上结束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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