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荣耀需要喂养
庄峤截留了戴鲲多余的三百斤火药，仔细研究一下才发现，原来这玩意威力小不是没有原因。
细粉状，易燃性是足够的，但比例不对，没有用蛋清凝固颗粒，更没有密闭装置的加持，那种府军配备的原始火药，的确只能做做炮仗，快速点燃烽燧而已。
可是略微加工一下，性质就会完全不同，白石坝中间升腾的这朵蘑菇云就是明证。
因为不明确实际威力究竟有多大，庄峤在这几百斤火药里还添加了些稀碎的铁珠铁钉，然后固定在一个大瓮里面，用绸缎这些遮盖了作掩护。
现在的情况是，坝子中间的很多山贼身上似乎没有伤口，却已然被冲击波震得口鼻冒血，那些有血肉模糊的，基本都是被激射出来的铁珠铁钉击中。
想象一下都让人脊背发凉啊，这些人为了钱正好散布在爆炸的正中央，造成了最大杀伤半径的伤亡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话从古至今都没有让人失望过！
萧干带着人从山丘后面冲过来了，基本没有费啥力气，就将这群祸害处理干净，砍下的人头堆在这明晃晃的白雪世界里格外诡异。
付泉被找到了，全身灰扑扑的，仿佛还活着，也仿佛死了，反正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一下，整个人已经形同木偶一般。
萧干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目光看着庄峤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火药真正的威力？”
“这只是最基础的版本，如果有需要，威力还可以加强一点。”庄峤有些怅然，“如果不是为了以最快速度扫清这里，这种杀器拿出来有伤天和，以后尽量不要用。”
“这话说得有些迂腐，不过能从你口里吐出来这四个字真不容易，我还以为你一直天不怕地不怕。”萧干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膀，“你这是避免更大伤亡的善举，我相信上天会公平对待你的作为，就算上天降下因果，我是将主，也该先找我才对。”
这番话像是安慰，但更多的是朋友间的惺惺相惜和保护。
公平啊！庄峤苦笑一下，呵呵，只有自己先活着，才有资格谈论公平吧？
战场打扫费时费事，这回一口气端了老虎岭的老底子，庄峤和萧干一刻也没有多做停留，留下李秋带领辎重队清理，剩下的人立即带着几百血淋淋的人头和半死不活的付泉，直接杀向了老虎岭山寨。
霍狐狸傻了，那些山贼们也傻了，这天塌了啊，付泉居然输了！这个称霸了翠云山十载的老牌山贼头领，竟然这么短时间就成了担架上的一堆行尸走肉？
“打开寨门，饶你们不死！如有反抗，鸡犬不留！”萧干抽出长刀对着塔楼上那一群目瞪口呆的山贼喝道。
他身后的驴车上拉了满满几车的人头，全部都是这些山贼往昔的同伙，很多人看到死不瞑目的头颅都是一阵颤抖。
刚刚那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听到了，虽说新年也会有调皮的孩童会耍弄，但是这个动静太大，有些地动山摇的感受。
难道老天爷降下惩罚要来清理他们往日犯下的罪孽了麽?
没有多长时间，霍狐狸战战兢兢带着人打开了门，战兵们顺利进了山寨，禁闭了所有人的行动，然后开始了审讯和查点。
“让他们互相指认，有过人命的单独关起来，没有杀过人的安置在另一边。”庄峤嘱咐了一句萧干甄别山贼的方式后，就带着人去打开了老虎岭的宝库。
付泉确实比梁兵会捞钱，先不说老虎岭原本就大得多的规模，加上下面沟通两边的通道，这就是一条得天独厚天然生钱的财富之路啊。
所以，庄峤把自己埋头在仓库里清算了一天多的时间，这才拿出一份让萧干喷饭的表格出来。
金沙一千三百余斤，金锭七百，银判四千四百枚，加上各类珠宝财货，这是大头，铜钱八万多贯，还有各类丝绢绸布起码能拉十车，更有一顶造型精致的宝石王冠，也不知是西羌哪个部落流落出来。
更重要的是，这次还收获了两百多匹马，这玩意现在是硬通货啊，有钱都不能轻易买到的东西。
说起来，民卫军也真可怜，马匹这种东西也就府军亲卫从原山带出来少量的六十多匹，即便都带到了民卫军这里，可是备案地依旧是原山府军，就算萧干是萧岚山的亲儿子，这事也没有松口。
除开这些，庄峤还惊喜地发现，山寨里居然有七头长毛牛，就是高原上那种牦牛，这玩意在平原上一点也不好使，不能犁地不说，天一热还容易死。
“杀三头牦牛，我们今晚要犒赏一下大家这些天的辛劳！”庄峤给李秋下了令，这个命令让整个民卫军一阵欢腾。
这些时间爬冰卧雪的，每日都是吃些面饼撑着，庄峤觉得是时候犒赏一下大家了。
萧干拿着甄别人员的名单过来，老虎岭沾了人命的人不少，剩下的一百多号人里，就有三十七个杀过无辜，剩下的没啥大问题，但是从贼就是犯罪，只有扔到松林府去给杜冰处理。
这回清剿山贼，庄峤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太多遵循戴鲲的提示，他让自己少杀无辜，可这些家伙真的无辜麽？只看这惊人的财货上面斑驳的血迹就知道，那都是用人命堆起来的啊！
“剩下这一百多号人我们不杀了，接下来的清剿也一样处理，活着的全部丢给松林府，毕竟剿匪过后总是需要一些活着的标榜，全是都是人头的话，我怕会吓到松林府跟我们的合作！”
萧干点点头表示同意，这种事情的内在原因他基本懒得去想。
是夜，老虎岭上灯火通明，三头牦牛用了十多口大锅炖煮，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浓汤加上面饼就是舒服，喝着烈酒的民卫军更是无比开心，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庄峤没有喝酒，而是盛了碗牛杂汤，往里面掰着小块的面饼泡起来，没有羊肉泡馍的味道，却有着相似的特性。
萧干抓了一块牛肉，捏着酒囊靠着柱子边吃边问，“接下来怎么做？”
庄峤喝了口汤淡淡回答，“还是先清理完周边的山贼，现在最大的已经解决，但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一个完整的控制，迟早还有付泉梁兵牟三这种人出现，从今以后，翠云山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们民卫军！”
“哈，没想到剿灭了山贼，我们反而成了最大的一个！”萧干有些失笑道。
“丢掉这里太可惜，一是我们努力把这里恢复起来的，二是这个地方太特殊，简直就是天生的财富之地！”庄峤放下碗，指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山寨，“我为何一定把其他洞窟山寨毁灭，唯独留下这里，就是因为这个，我们制订规矩，总好过这些吃人的山贼来制订，对吧？”
“但是这样一搞，民卫军是不是又得拆分一些来管理这个呢？”萧干有些郁闷，自己刚刚训练好的队伍，又要因为各种原因被拆分开来。
“呵呵，你现在反而担心人手不足了？”庄峤笑一笑，“将主，你放心吧，我们以后的民卫军，会源源不断的地被上面塞人进来，不信我们打赌？”
又打赌？！记得上次在枫叶堡打赌吃瘪的事情，萧干就气不打一处来，庄峤这小子焉坏焉坏的，跟谁赌也不想跟他赌啊!
“你把这事说道说道。”萧干虽然不喜欢过多浪费脑筋，但他不是傻子啊，反而是能举一反三那种伶俐的那种。
“将主你想，现在隆武朝能够像我们一样，把民卫军盘活吃饭，装备剿匪的能有几个？”
萧干低头沉默一下摇了摇头，如果平州民卫军没有庄峤跟自己的这种操作，大多数都还是虱子满身爬的悲惨境地，这种状况在其他州郡又不是啥新鲜事。
这就可以想象了，隆武朝这么大，一共七个州，三百多个府郡县，那该有多少这样的群体，怪不得朝堂上把他们当成贱民毒瘤，确实处理不好啊！
庄峤悠悠说道，“我们过得好了，上面上官们的又不是瞎子，既然我们能处理，那就肯定给你放开口子，让你继续接收；不信你看吧，或许明年都过不了，说不得就会给我们塞进来更多的人。”
“靠，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用麽？”萧干终于反应过来。
经常跟庄峤呆惯了，萧干也习惯了一些不知所谓，却偏偏用得顺口的俚语。
“那是当然，上官们的普遍思维就是，你好用就拼死的用！除非有一天他们发现，我们大得过头不好控制时才会停手！所以啊，在这之前，我们得把根基打好，不然来那么多吃饭的嘴，你拿什么去填饱他们？”庄峤有些叹息，这种通过推理事件发展，明确未来走向的能力很好，也很让自己纠结。
这种能力就是萧干比较羡慕的那种，走一步看三步，能够清楚洞悉未来的基础走向，从而提前做出正确的应对。
庄峤恼火的就是这个，明明已经能预知到未来必然会发生的情况，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为了应对去做事，这就是命运的力量吧，就算你能看清又怎样，你还是必须得去做啊！
在别人眼里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在老天爷眼里，自己也只是一个被命运玩弄的棋子而已！
民卫军在老虎岭修整了三天，三天后，民卫军再度出动了，这次把翠云山剩下的大小山贼都连根拔出了，偶尔跑掉些小鱼小虾都不在话下。
只是这一回，民卫军竟然出现了死伤，特别是在进攻清水的一处小山寨时，在大意之下中了山贼的陷井死了七个，伤了十五个，这让萧干有些挂不住脸，明明打老虎岭鹰嘴崖这种危险度极高的地方，都没有出现这么多死伤的。
战斗在什么时候都会有死伤的状况虽然不能避免，但是身为将主粗心大意就是不该，事后，萧干当着全军的面罚了自己二十鞭，用以号令全军铭记军纪，作战时刻不得大意疏忽。
由此之后，民卫军军纪再度为之肃然，也慢慢变得更像是一只纯粹的军队。
同时，翠云山商道打通与剿匪任务终于落下了帷幕。
此次剿匪一共历时十三天，共计剿灭山贼群体八处，剿灭山贼一千六百七十四人，山贼头领五死三伤，俘获山贼众四百五十三人，摧毁山贼洞窟山寨七处，解救民众五百二十十二人。
民卫军死亡十三人，负伤四十六人，在如此巨大的战果面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庄峤还是有些沉重，毕竟都是自己一手缔造，山贼死了多少管不了，但是每一个民卫军都是团队里一家人的观念，已经飞速汇入到他们这群人的精神里！
将阵亡者烧了骨灰装了坛，同时将他们的抚恤标准规定在每人一百五十贯，如果有子女的，民卫军将负责抚养到十八岁，有老人的，民卫军一直养到老死。
当庄峤面对全体宣读这些规条的时候，全军肃然行礼，萧干抽刀高呼，民卫军万胜，全员齐声击胸景从之！
返营的时间定在了一天之后，再过十多天，新年就将到来，庄峤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得和萧干一起去处理，所以老虎岭的看守任务，就落到了亲卫萧五身上。
萧干的亲卫从来都是最值得新任的一群，他们都是打小就和萧干一起长大的府军家眷小伙伴，每一个都是从小就接受了府军各种训练的精英，现在一个个都被慢慢拆分到各处，以至于萧干经常都对庄峤笑骂，老子这点人迟早要被你用完。
这次回去，估计得开始增添亲卫人手进来了，重新选拔一批民卫军的孩子进来，有自己教导，不见得就比萧甲萧乙他们差吧！？
从此以后，老虎岭正式归入平州民卫军管辖，守备队萧五，副守备周正，民卫军看守一百，辅兵五十，暂时停留在老虎岭修复待命。
一天后，全员行动起来，李秋带领的辎重队在重兵保护之下先行出发回黄滩镇，因为这次发了大财，虽然翠云山再没有山贼强盗敢于觊觎，但是小心无大错。
其次出发的是萧干和庄峤，押送着几百山贼俘虏，以及满满的几驴车的人头，向着松林府的方向行进。
发送信息联络的萧十一提前去了松林府送信，庄峤他们紧赶慢赶的，也在四天后就到达了松林府城富平。
杜冰有些震惊了，原本想象过庄峤他们会行动，却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迅速，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一次性清理完了整个翠云山，现在难题留给了自己，翠云山被民卫军管辖了，自己这个松林府知府，原本也是对翠云山有着管辖权的，这个矛盾该如何处理？
强行让庄峤他们让出来？这个念头一起来就会让人觉得羞愧，翠云山地域管辖确实归松林府，但是自己这边已经失去管辖权差不多十年了，现在被人家打下来，你却要去摘桃子，估计是个人都要吐你口水的！
那该如何处置？杜冰高兴过后就是忧愁，还好，他的师爷张嵩站出来，“府尊，您何不摆在明处与民卫军商谈，反正他们肯定会漫天要价，但我们落地还钱就是了！民卫军没有地方管辖权，这是律法，也是萧将主他们的短板啊！”
杜冰眼睛一亮，对呀，民卫军只是府军下辖的组织，是没有地方管辖权的，这就是自己最大的筹码，至于补偿，呵呵，到时候看那条小泥鳅有多大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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