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柔地拂过他的面颊,带走汗意,带来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喜悦涌上心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未尽的笑意。
望着星空喃喃自语,声音因为喘息而有些断续,却充满了真挚的赞叹:
“大师兄……你看,今日的星星……真好看。”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指望得到回应。
在他印象里,大师兄白景耀永远是那座移动的冰山,是严谨的师长,是强大而疏离的存在。
他或许早已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然而,他话音落下后,身旁却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衣料摩擦草叶的窸窣声。
谢楚歌有些诧异地微微偏过头。
只见那一袭白衣,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消失。白景耀依旧站在那里,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正低头看着瘫倒在地、毫无形象可言的谢楚歌,那双万年冰封的蓝眸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融化。
那里面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审视与威严,而是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无奈。
有回忆,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纯粹笑容所触动的微澜。
他静静地看了谢楚歌几息,看着那双映满了星光的、笑得弯起来的眼睛,看着那张因运动而泛红、却写满了轻松与开心的年轻面庞。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仿佛叹息般地低语了一句:
“罢了。”
这声“罢了”,轻得如同梦呓,却仿佛包含着某种放下、某种妥协、或者说,是某种长久以来紧绷着的东西,在这一刻悄然松弛。
然后,在谢楚歌惊讶的目光中,那位永远一尘不染、如同雪岭孤松般的大师兄,竟撩起那身价值不菲的雪白袍角,毫不在意地、与他一样,席地而坐。
他没有看谢楚歌,而是同样抬起头,望向了那片璀璨的星河。
冰冷的侧脸在星月清辉的勾勒下,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寂静在两人之间流淌,却并非尴尬,而是一种奇异的安宁。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谢楚歌以为大师兄不会再开口,正准备重新沉浸在自己的星空世界里时。
白景耀那清冷低沉、却比平日少了几分寒意的声音,缓缓响起,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嗯。”
“今日的星星,很好看。”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这简单的回应,一个“嗯”,一句重复的“很好看”。
却让谢楚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暖融融的感觉瞬间弥漫开来。
大师兄……竟然回应了他这句近乎孩童般稚气的感叹。
而且,是坐在地上,与他一同看着这片星空。
谢楚歌重新将目光投向星空,嘴角的笑容却愈发灿烂,心底那份喜悦如同星辉般满溢出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着,白景耀也静静地坐着。
夜风轻柔,星河无声流转。疲惫如同最温柔的催眠曲,谢楚歌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重。
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在那片静谧的星光与身侧令人安心的气息陪伴下,沉沉睡去。
他甚至维持着那个不太雅观的姿势,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白景耀察觉到身旁气息的变化,缓缓低下头。
月光下,少年睡得毫无防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和一丝满足的甜意,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只是那身青衫被汗水浸透,沾了些草屑尘土,看起来有些狼狈。
白景耀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他沉睡的容颜,良久。
那目光深处,冰冷渐渐褪去,一种极为罕见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命名的柔和情绪,如同月下的水雾,悄然弥漫。
他轻轻起身,动作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先是走到那柄插在地上的“流霜炎魄”剑旁。
修长的手指拂过剑身,蓝红微光顺从地隐去。
他将长剑轻轻拔出,收入一旁的剑鞘,动作熟练而自然。
然后,他回到谢楚歌身边,俯下身。
他并没有立刻将人抱起,而是先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极其精纯温和的水系灵力。
如同最细腻的丝绸,轻柔地拂过谢楚歌的全身。
灵光过处,汗水、尘土、草屑瞬间被涤荡干净,连那身湿透的青衫也被瞬间蒸干,变得清爽而柔软。
做完这一切,他才伸出双臂,一只手小心地托住谢楚歌的背脊,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谢楚歌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脑袋一歪,靠在了白景耀坚实而微凉的胸膛上,甚至还蹭了蹭,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白景耀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自然。他稳稳地抱起怀中沉睡的少年,步履平稳地走向洞府。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白衣剑修抱着青衫少年,行走在万籁俱寂的流云峰上,构成一幅静谧而温暖的画面。
进入静室,白景耀将谢楚歌轻轻放在铺着柔软褥子的床榻上。
他拉过一旁的薄被,仔细地为他盖好,甚至将被角都掖得妥帖。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某个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处,眼神微冷,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指尖微弹,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悄然笼罩了床榻。
做完这些,他站在床边,又静静地看了片刻,确认他睡得安稳,这才转身。
离去前,他袖袍轻轻一挥,静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合拢。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谢楚歌脸上时,他才悠悠转醒。
他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熟悉的静室屋顶,鼻尖萦绕着干净清爽的气息。
记忆逐渐回笼,他想起昨夜与大师兄的切磋,想起自己累瘫在草地上,想起那片璀璨的星空和大师兄那句“很好看”……然后呢?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青衫洁净干爽,没有丝毫汗渍和尘土,连头发都透着清爽。
身下的床铺柔软舒适,仿佛连睡梦中残留的疲惫都被细心抚平。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昨夜是在院子里睡着的。
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又是大师兄……
是他把自己抱回来的。不仅抱了回来,还细心地为他清洁了身体和衣物,妥帖地安置在了床上。
谢楚歌坐在床上,抱着柔软的薄被,感受着周身那份洁净与舒适,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那位总是冷着脸、惜字如金、看似不近人情的大师兄,……是如此温柔又细心的人。
他默默地想着,脑海中浮现出白景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以前只觉得那里面盛满了冰雪与威严,此刻回想起来,却仿佛能从中看到被深深掩藏的、如同此刻晨光般细腻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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