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中央,弥漫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夭夭看着眼前这由她亲手参与造就的尸山血海,一直紧绷的心神微微一松,体内因强行催动魔功、硬抗巨石冲击而压抑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喉头一甜。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自她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早已被血浸透的地面。她娇躯一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师妹!”
离她最近的黄裳第一个闪身而至,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掌心精纯的内力毫无保留地渡入其体内,眼神充满了焦急与心痛。
萧峰与谢晓宇亦是脸色一变,同时抢上前来。萧峰沉声道:“姑娘,伤势如何?” 他虽不谙医理,但感知其气息紊乱,便知伤势不轻。
金吒虽仍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见状也下意识地靠近一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夭夭借着黄裳的搀扶站稳,用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带着她一贯的倔强。她没有回答众人的关切,反而抬起头,望向墓碑的方向,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却又畅快无比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师祖!师伯祖!你们看到了吗?不孝徒孙夭夭,替你们报仇了!这皇城内外,仇敌的血,流干了!哈哈哈哈!”
笑声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充满了大仇得报的快意,却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与疯狂。笑着笑着,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猛地转向另一边,那决定最终胜负的战场!
只见乔天与金台、玄微的战团已至白热化!
金台的《镇元三式》刚猛无匹,玄微的逍遥绝学诡异多变,两人联手,威力足以翻江倒海。然而乔天身负佛魔道三家真谛,身形如鬼如魅,招式信手拈来,竟在两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寻得一线之机!
他眼中厉色一闪,竟是不闪不避,以左侧肩背硬生生承受了金台一记结结实实的“平四海”!
“嘭!”
沉闷的巨响声中,乔天白袍下的肩胛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身形剧震,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却被他强行咽下!而借此换来的,是他右掌如同穿透虚空,带着凝聚到极致的毁灭拳意,后发先至,印在了因乔天硬抗金台而出现瞬间松懈的玄微真人胸膛!
“噗——!”
玄微真人如遭雷击,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十数丈,重重摔落在地,挣扎了几下,却再也爬不起来,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而乔天也在金台那磅礴拳劲的反震下,踉跄倒退十数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嘴角终是溢出了一缕鲜血,左肩软软垂下,显然受伤不轻。
“大哥!”
“师尊!”
萧峰、谢晓宇、黄裳、夭夭、金吒五人眼神瞬间交汇,无需言语,心意相通!
五道身影,如同五支离弦之箭,带着滔天的杀意与决绝,瞬间掠至,与稳住身形的乔天一起,将仅存的金台,团团围在中央!
六人站位暗合阵法,气机隐隐相连,锁死了金台所有退路。
乔天抹去嘴角血迹,一步步走到金台面前,白袍虽破,染血,眼神却依旧平静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金台环顾四周,看着这六个年纪加起来或许都不及他一人,却已拥有颠覆乾坤力量的年轻人,古拙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他负手而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沧桑与最终的释然:
“好!好!好!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老夫纵横天下百余载,守护赵宋江山,自问俯仰无愧。今日,能败于尔等之手,见证武道之后浪,亦算……不枉此生!”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息陡然剧变!原本浑厚磅礴的真气,骤然间变得狂暴、混乱,却又带着一种破而后立、浑然天成的诡异道韵!他竟是在这最后关头,引动了自身所有潜力与执念,强行踏入了一种类似“入魔”的癫狂状态!招式不再拘泥于《镇元三式》,而是信手拈来,蕴含着他百年武道修为的所有感悟,威力竟再次攀升!
“小心!” 乔天低喝一声。
面对状态异常、实力暴涨的金台,乔天、黄裳、夭夭三人眼神交汇,瞬间达成共识!
三人同时出掌!乔天右掌魔气森然,黄裳左掌道韵流转,夭夭则双掌引动周身蚕丝!三人掌力以一种玄妙的轨迹,吞吐不定,如同织网的蜘蛛!
而在掌力吞吐之间,无数晶莹剔透、却坚韧无比的天蚕丝,自他们袖中、指尖激射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粘附、渗透!
金台挥掌震散一道道掌风,却防不住那无孔不入、随着劲力吞吐而悄然近身的蚕丝!这些蚕丝沾体即附,并在他狂暴的真气冲击下,反而加速缠绕!
眨眼之间,无数蚕丝竟将他周身层层包裹,如同作茧自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蚕蛹!蚕蛹表面,乌光与清光交织流转,魔气与道韵相互压制又奇异共存,还在不断向内收缩,压制着他狂暴的力量!
“就是现在!”
萧峰与谢晓宇对视一眼,同时暴喝!两人气机相连,降龙真气澎湃到极致,双掌齐出!
“亢龙有悔!”
“见龙在田!”
两道凝练到极致的金龙形掌力,带着一一往无前的毁灭劲道,如同两道枷锁,狠狠撞入那蚕蛹之中!
金吒眼神寂寥,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紫薇软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清吟!他人剑合一,身化一道璀璨到极致的剑光!
“九剑归一!”
这一剑,蕴含了他所有的悲痛、思念与孤独,剑气带着一种归于虚无的寂灭之意,后发先至,点入蚕蛹核心!
而乔天、黄裳、夭夭三人,则同时通过那无数连接着蚕蛹的蚕丝,将自身最本源的力量轰然爆发!
“天蚕魔功——噬!”
“天蚕神功——化!”
乔天与夭夭的魔功带着霸道的吞噬与毁灭,黄裳的神功则带着化解与归元的净化!三种同源却不同性质的力量,通过蚕丝作为桥梁,在蚕蛹内部轰然对撞、爆发!
“呃啊——!!!”
蚕蛹之中,传出金台一声短暂而痛苦的闷哼!
下一刻——
“轰!!!!!”
那巨大的、蕴含着六人极致力量的蚕蛹,由内而外,猛地爆炸开来!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无数被震成齑粉的蚕丝碎片,混合着一股精纯到了极点、却瞬间溃散湮灭的磅礴元气,如同烟花般,在这血色广场上骤然绽放,又旋即归于虚无。
护龙阁大总管,拳镇山河百余载的金台,卒!形神俱灭!
尘埃落定。
乔天缓缓收起手掌,平息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一步步走向不远处,伏在地上,气息奄奄的玄微真人。
他站在玄微面前,看着这位曾经仙风道骨、如今却狼狈如老狗的师门祖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于辈分而言,你是我逍遥派祖师。”
玄微真人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乔天。
乔天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今日,我给你,也给师尊和师伯祖,留最后一份体面。你……自我了断吧。莫要逼我乔天,亲手行那欺师灭祖之事。”
玄微真人身体剧烈一颤,脸上露出惨然之色。他颤抖着伸出手,艰难地从怀中摸索着,最终掏出一卷非帛非纸、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卷轴,那卷轴看似普通,却隐隐有星河流转的异象浮现。
“这…这是…我派…真正的根本…《袁天罡秘录》…” 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不舍与悔恨,手颤颤巍巍地,将卷轴递向乔天,“传承…不能断…拿…拿去…”
乔天看着他递过来的、象征着无上传承与隐秘的卷轴,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更没有伸手去接。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玄微,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就是因为这东西?你就不惜亲手设计,坐视甚至推动,害死那两个视你如父的弟子?”
玄微真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要辩解,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力的哽咽,老泪纵横。
乔天不再看他,目光落在那卷《袁天罡秘录》上。他伸出手,凌空一抓,将那卷轴摄入手中。
在玄微真人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乔天五指猛地一合!
“嘭!”
一声轻响,那卷承载了无数秘密、引得无数高人争夺、甚至不惜牺牲至亲的《袁天罡秘录》,在他手中轰然炸裂,化为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碎片,如同星辰陨落,纷纷扬扬,飘散于这充满血腥气的天地之间。
“这种东西……” 乔天松开手,任由最后一点碎屑从指尖滑落,声音冷冽,“不该存于世。”
他转过身,不再多看玄微一眼。
玄微真人呆呆地看着那消散于空中的传承之光,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彻底熄灭。他仰起头,望着血色弥漫的天空,发出一声蕴含了无尽悔恨、痛苦与解脱的悲鸣:
“祖师——!!!弟子……有罪啊!!!”
话音未落,他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真气,狠狠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噗嗤!”
一声闷响,这位曾经的道门巨擘、护龙阁元老、亦是造成逍遥派悲剧的源头之一,就此气绝身亡,伏尸于这皇城血泊之中。
乔天背对着玄微的尸体,负手而立,身影在残阳下拉得很长。
萧峰、谢晓宇默然肃立,看着满地疮痍。
黄裳轻轻揽住因伤势和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夭夭。
金吒则仰头望天,手中紧握着那枚染血的道祖挂坠,不知在想些什么。
残阳如血,将整个皇城广场映照得一片猩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唯有六道身影,如同浴血归来的神魔,静静地矗立在这修罗场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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