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场的大门锈迹斑斑,陈建国把车停在路边,踩着碎石子往里走。已经是十月底,枫叶红得像火,风一吹,簌簌落在地上,铺成一条红绒毯。他没开手电筒,借着月光往前走,鞋底碾过枫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爷爷的老坟在林场深处,一座小小的土丘,墓碑上刻着 “陈守林之墓”,旁边还放着去年他带来的塑料花,已经褪色发白。陈建国在坟前蹲下,从车里拿的二锅头拧开盖子,倒了半瓶在地上,酒液渗进土里,带着一股辛辣的味道。
“爷爷,我没本事。” 他靠着墓碑坐下,酒瓶递到嘴边,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疼,“公司把我辞了,林慧跟我吵架,乐乐嫌我不像爸爸…… 我以前总以为,人到中年,能撑起一个家就是厉害,现在才知道,我连自己都撑不起来。”
风刮过枫树林,叶子哗啦作响,像爷爷以前的叹息。陈建国从口袋里掏出怀表,借着月光看,背面的 “枫火映心” 刻得很深,是爷爷年轻时亲手刻的。他记得小时候,爷爷总把他抱在怀里,坐在枫树下,拿着怀表说:“建国啊,这表能定心,以后遇到难事儿,就看看它,想想爷爷在枫树下等你。”
那时候他不懂,觉得爷爷的话太老套。直到现在,怀表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他才明白,所谓 “定心”,不过是有人在背后给你留了个能躲的地方。他又喝了口酒,酒瓶见了底,头晕乎乎的,眼前开始模糊 —— 他好像看见爷爷从坟里走出来,还是以前的模样,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手里拿着枫叶,笑着说:“傻孩子,哭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枫树林接着呢。”
“爷爷……” 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风更冷了,他裹紧外套,靠在墓碑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他想起小时候,爷爷带他来林场,教他认枫叶,说 “红得透的枫叶,能熬出最甜的糖”;想起他第一次带林慧来,爷爷拉着林慧的手,说 “我家建国实诚,你多担待”;想起乐乐三岁时,爷爷抱着孩子,在枫树下唱童谣,孩子笑得咯咯响。
那些日子多好啊,没有裁员,没有冷战,没有叛逆的儿子,只有枫树林的红和爷爷的笑。可现在,爷爷走了,家也快散了。陈建国把脸埋在膝盖里,像个迷路的孩子,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把裤子浸湿,才慢慢抬起头。
月光透过枫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怀表上,表盘里的指针停在十点十分 —— 这是爷爷去世那天的时间,怀表从那天起,就再也没走过。他摩挲着表盘,突然觉得肚子饿,想起车里还有半袋面包,刚要起身,脚下却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去。
“哎哟!” 他扶住墓碑才站稳,手却空了 —— 怀表不见了。他慌了神,借着月光在地上找,枫叶堆里,怀表的金属光泽闪了一下,可没等他抓住,一阵风刮过,怀表顺着土坡滚了下去,“扑通” 一声,掉进了不远处的老井里。
“怀表!” 陈建国喊了一声,顾不上头晕,跌跌撞撞地往老井跑。老井在枫树下,井口长满了青苔,是爷爷以前用来打水的井,后来林场通了自来水,就废弃了。他趴在井口往下看,井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怀表掉进水里的 “咕咚” 声,还在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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