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枫树林像被夕阳泡在了蜜里,暖得能化开秋末最后一点凉。斜阳从枫树枝桠间漏下来时,已染成了酡红色,把满树枫叶烘得透亮 —— 有的红得像燃着的小火苗,有的带着点橘黄的边,风一吹,就簌簌落下,铺在地上厚厚一层,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裹了层晒透的红绒毯,连鞋底都沾着枫香。
陈建国找了棵粗实的老枫树坐下,后背靠着树干,刚把外套脱下来垫在腿上,小丫就凑过来,小身子一歪,稳稳靠在他怀里。她手里攥着片刚捡的枫叶,叶片边缘有点卷,上面沾了点泥土,她就用指尖轻轻蹭,一下一下,像在给小娃娃擦脸。阳光落在她的发顶,把细软的头发染成了金红色,连睫毛上都沾了点暖光。
“干哥,俺今天学了个新词,叫‘家人’。” 小丫忽然仰起头,下巴轻轻蹭了蹭陈建国的胳膊,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王婶中午给俺贴饼子的时候说的,她说家人就是会一直陪着你,你饿了给你煮好吃的,有人欺负你就护着你的人。”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枫叶的纹路,声音里带了点怯生生的期待,“那俺和干哥、赵叔叔,是不是家人呀?”
陈建国的心像被小丫手里的枫叶轻轻扫了一下,温温的痒意顺着心口往四肢漫。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的眼睛里映着夕阳,也映着他的影子,连问这话时,嘴角都微微翘着,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把那缕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指着地上:“你看,咱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呢。”
地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丫的小影子紧紧挨着陈建国的影子,胳膊蹭着胳膊,连脚尖都对着同一个方向。陈建国用手指在影子上描了描,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家人就是这样,影子会叠在一起,心也会贴在一起,不管干啥,都想着对方。”
小丫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忽然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手里的枫叶都晃了晃:“像!太像了!要是赵叔叔也来,他的影子靠在旁边,咱们三个的影子叠在一起,就更像一家人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身子一扭,从棉袄的内袋里小心地摸出个东西 —— 是个用红布缝的小荷包,布面有点毛边,针脚歪歪扭扭的,有的地方密得挤在一起,有的地方又隔得老远,一看就是初学的样子。
“干哥,这是俺偷偷给你缝的。” 小丫把荷包递过来时,指尖还带着点棉袄里的暖意,“王婶教了俺三天呢,俺每天等你睡了就缝,怕你看见。王婶说,把枫树林里最红的枫叶装在荷包里,就能把这里的暖带在身上,走到哪儿都不冷。” 陈建国接过荷包,捏在手里软乎乎的,轻轻一摇,里面传来沙沙的响,是枫叶的声音。他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片巴掌大的枫叶,红得均匀,还带着点淡淡的枫香,显然是特意挑的最好的一片。
他把荷包挂在脖子上,让它贴着胸口,刚好和怀里的怀表挨在一起。怀表的金属壳子带着点凉,可荷包的红布是暖的,一凉一暖贴在心上,倒成了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 一个装着穿越时空的凭证,一个装着异乡的烟火暖,少了哪个都不行。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边的云染成了粉紫色,枫树林里的光渐渐柔下来。小丫靠在陈建国怀里,说着说着话,声音就轻了,头慢慢歪到他的胳膊上,呼吸变得浅浅的,嘴角还带着笑,像是梦见了满树林的枫叶。陈建国低头看她,她的小手还攥着他的衣角,手指蜷着,像抓着什么宝贝。
他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以前没来得及对乐乐做的那样,动作轻得怕吵醒她。风又吹过枫树林,枫叶簌簌落下,有的落在他的肩头,有的落在小丫的发间,还有一片刚好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给这团暖烘烘的影子盖了层红盖头。陈建国摸着脖子上的荷包,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 以前在城里,他总觉得家是钢筋水泥的房子,是冰冷的家具,可到了枫溪镇才明白,家从不是血缘,不是地域,是有人愿意把最真的心意缝进荷包里,把你的影子叠进她的影子里,把你的牵挂装进她的心里。
他以为是他给了小丫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是他在照顾小丫,可现在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姑娘,看着脖子上暖乎乎的荷包,才忽然明白:是小丫用她的童真,用她的牵挂,用这满树林的枫香,给了他一个比以前任何家都踏实的地方 —— 一个有枫香、有笑声、有双向牵挂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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