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的跋涉,埃德里克的体力已接近极限。左肩的伤口在反复崩裂后开始发出不详的灼热感,这是感染的前兆。干裂的嘴唇泛起白皮,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砾。水囊早在一天前就已见底,对水源的渴望成了驱使他前进的最原始动力。
当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溪流潺潺的声音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空气中那丝湿润的水汽是如此真实。他精神一振,循着声音,拖着沉重的步伐,拨开一片茂密的灌木。
一条约莫两米宽的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清澈,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对此时的埃德里克而言,这不啻于神迹。
他没有立刻冲过去。多日的逃亡早已将警惕刻入了他的骨髓。他潜伏在灌木丛的阴影中,匿踪斗篷掩盖了他的气息,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视着溪流两岸。
上游,下游,对岸的树林,天空……没有侦查符印的光芒,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只有几只小鸟在溪边饮水。
确认安全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没有直接饮用,而是先掬起一捧水,仔细嗅了嗅,又用指尖沾了一点,调动一丝微弱的逆光之力感知——没有毒素,没有异常能量波动。
终于,他俯下身,将整个头埋入清凉的溪水中,贪婪地吞咽着这生命的甘霖。冰凉的溪水滑过喉咙,滋润着干涸的身体,仿佛连伤口的灼痛都减轻了几分。背后的龙卵也传来一阵舒适的微弱波动。
然而,就在他抬起头,准备清洗一下伤口和脸膛时,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溪水下游,大约十几米外,靠近对岸的水面上,漂浮着几缕不易察觉的暗红色。
不是水草的颜色,是血。
埃德里克的心脏骤然收紧。他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如同水獭般向下游潜去。溪水不深,刚及腰际。很快,他看清了那暗红色的来源。
一具尸体。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性村民,面朝下趴在溪边的浅水里,背部有一道狰狞的、贯穿性的伤口,周围的河水被染成了淡红。从尸体僵硬的程度和血液的稀释情况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埃德里克的目光越过这具尸体,瞳孔骤然收缩。
下游不远处,另一具尸体半挂在岸边的石头上,是个妇女。更远处,溪流的拐弯处,似乎还有……
他迅速上岸,借助岩石和树木的掩护,向下游快速移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小小的河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男人,有女人,甚至有孩子。他们穿着朴素的村民服饰,身上大多是致命的利器伤,伤口边缘整齐,显然是被训练有素的战士用制式武器杀害的。一些简陋的捕鱼工具和装满野菜的篮子散落一地,表明他们只是在从事日常的劳作。
这里发生过一场屠杀。一场针对无辜村民的、干净利落的屠杀。
埃德里克蹲在一具村民的尸体旁,仔细观察着伤口。剑刃很宽,造成的创面很大,符合裁决骑士制式阔剑的特征。而且,伤口处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令人作呕的圣光气息——那是被用于“净化”时,圣光灼烧生命留下的特殊痕迹。
“净化模式……”
戈尔曼那冰冷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回响。“任何被怀疑包庇、隐瞒目标行踪,或与目标有过接触者,无需审判,视同异端,就地格杀。”
这些村民,仅仅是因为可能在这片区域“接触”到了他,或者仅仅是因为存在于他可能经过的路径上,就遭到了无差别的清洗!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负罪感,瞬间席卷了埃德里克。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半截锤柄在他手中微微发烫。
他原本以为,教廷的目标只是他一人。现在他才明白,他的逃亡之路,将会由无数无辜者的鲜血铺就。戈尔曼和他的骑士团,正用最残酷的方式,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你无处可藏,任何与你产生交集的人,都将因你而死。
他沉默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血染红的溪流和那些失去生命的村民。他没有时间为他们安葬,那会留下痕迹,可能会引来更多的杀戮。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条给他带来生机,却又展示出残酷现实的小溪。他不再感到口渴,只觉得喉咙被一种名为愤怒和责任的硬块堵住。
他改变了方向,不再直接朝着裂脊山脉前进,而是折向更加荒僻、人迹罕至的山区。他不能,再让这样的惨剧因他而发生。
背后的龙卵,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沉重的心情,传来的波动带着一丝不安与哀伤。
埃德里克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深处,只留下那条被鲜血玷污的溪流,在阳光下无声地流淌,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不被外界所知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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