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馆，暮色已深。图书馆中那声异响与若有若无的锈蚀气味，如同阴霾笼罩在几人心头。简单的晚餐在沉默中进行，埃德里克指间的餐具偶尔会因体内突如其来的滞涩感而微微停顿。
“不是巧合。”莉娅娜率先打破寂静，她指尖在桌面上轻点，勾勒出图书馆那个偏僻角落的方位，“书架倾倒可以伪装，但那气味……与您身上偶尔逸散出的，以及老哈文大师描述的感觉，同源。有人在盯着我们，甚至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们他们的存在。”
奥托行者缓缓咽下口中的食物，沉吟道：“能在皇家图书馆内如此行事，且对‘锈蚀’气息如此了解……对方在王都的根基，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圣殿骑士团虽势大，但行事风格更直接霸道，这种阴湿的手段，倒更像是潜藏更深的蛇。”
“秘教……”埃德里克轻声吐出这两个字，图书馆中查阅到的关于“寂灭教团”、“锈蚀之子”的模糊记载在她脑海中闪过。一个被认为早已覆灭的远古邪教，其阴影似乎从未真正离开过这片土地，甚至可能就潜伏在这王都最繁华的表象之下。“如果真是他们，他们的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提醒，还是想引导我们去发现什么？”
就在这时，别馆管家通报，阿尔方斯王子夜间到访。
王子殿下此次前来，脸上少了几分平日的温文，多了几分凝重。他屏退左右，直接切入主题：“埃德里克首领，你在图书馆的行程，并非秘密。我收到消息，圣殿骑士团和瓦卢斯元老那边，对你突然对古籍，尤其是那些冷僻的远古异端传说感兴趣，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埃德里克：“他们似乎认为，你是在为自己‘渎神者’的身份寻找历史依据，或者……在谋划些什么。公开听证会的提议，已经被他们正式提交元老院，恐怕无法再拖延了。”
压力骤增。敌人敏锐地抓住了她行为上的变化，并试图将其扭曲成新的攻击武器。
埃德里克神色不变，反而问道：“殿下对‘寂灭教团’或‘锈蚀之子’，可有了解？”
阿尔方斯王子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皱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只在一些被视为荒诞不经的古老卷宗里见过名字，被认为是上个纪元某个信奉虚无与终结的小教派，早已湮灭在历史中。为何问此？”
“只是今日在图书馆偶然看到，觉得有些……巧合。”埃德里克没有深言，转而道，“关于公开听证会，我接受。”
阿尔方斯有些意外：“你可知那将是怎样的场面？伊格纳兹大主教和瓦卢斯元老必然会调动一切资源，在民众和所有贵族面前，将你描绘成十恶不赦的渎神者和阴谋家。那比御前会议凶险十倍。”
“我知道。”埃德里克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北境的真相、卡斯珀的疯狂，以及可能存在的、更深层次的阴谋，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机会。关键在于，我们能否拿出让他们无法辩驳的证据，以及……能否揭开一部分隐藏在幕后的东西。”
她的镇定感染了阿尔方斯。王子殿下深吸一口气：“你需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埃德里克清晰地说道，“第一，请殿下尽力确保听证会的程序相对公正，至少，给予我充分陈述和质证的时间。第二，我需要您帮我秘密调查一个人，或者一个地方。”
“谁？哪里？”
“一个可能对古代秘教，尤其是与‘金属’、‘锈蚀’相关的秘教有深入研究的人。或者，王都内城旧城区，那些可能传出‘金属低语’的地方。”埃德里克将莉娅娜抄录的那张纸条推了过去。
阿尔方斯看着纸条上的内容，眉头紧锁，这要求有些超出常规，但他看到了埃德里克眼中的决然。“我会尽力。但旧城区鱼龙混杂，很多地方连王室的力量也难以深入，你需要时间。”
“我明白。”埃德里克点头。她最缺的就是时间，无论是听证会的压力，还是体内的“锈蚀”，都在步步紧逼。
阿尔方斯王子离开后，埃德里克对莉娅娜道：“听证会之前，我们必须找到更有力的筹码。奥托大师，关于那‘锈蚀’之力，除了寻找源头，可还有暂时压制，甚至短时间激发潜能的办法？哪怕是饮鸩止渴。”
奥托行者面色凝重：“强行激发，无疑会加速侵蚀，后果难料。不过……若只是短时间内需要展现力量，老朽或可尝试用金针刺穴之法，辅以猛药，暂时贯通被‘锈蚀’阻塞的脉络。但此法如同烈火焚原，效力过后，虚弱感会倍增，且对根基损伤不小。”
“准备吧。”埃德里克没有丝毫犹豫，“或许用不上，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她不能以一个病弱、连力量都无法动用的形象出现在听证会上，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夜深人静，别馆再次沉寂下来。但埃德里克知道，在这沉寂之下，无数双眼睛仍在注视着这里。圣殿骑士团的敌意，元老院的算计，还有那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秘教踪迹……所有线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她已经置身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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