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忠海已经答应了贾张氏,不愿多说。
哪怕是自家媳妇,嘴也不一定严,万一说漏了,又要节外生枝。
“行了,别的你不用操心,明天我去赵大家商量,挑个近点的日子,赶紧把事情办了。”
“你身体要是好了,也帮着贾家布置布置。”
一大妈爽快答应。养老的大事有了着落,她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说到底身体没事,都是心事压的。
她掀开被子下床,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这次淮如结婚,和上次嫁给傻柱不一样,赵大也是要脸面的人。”
“我这就去找赵婶他们,都得帮着看看缺什么少什么,今天列个单子,明天赶紧去置办齐全。”
“唉,淮如也不容易,算上这次都嫁三回了,希望赵大是个好人吧。”
“贾家这一家子,真是拖累她了,咱们往后也得靠她,你以后多帮衬着点淮如……”
易忠海低着头没说话。
反正东西都是要买的,不管新娘子是谁,都用得上。
……
消息传到赵婶耳朵里,就等于整个“找鸡大军”都知道了。
“找鸡大军”都知道了,全院乃至南锣鼓巷也就都传开了。
大家都有点懵,秦淮如过完年才离婚,这么快又要结婚?
不少人心里瞧不上,低声骂两句“不知羞”。
到底是个“破鞋”,对这种事也无所谓了,破罐子破摔。
不过也有德高望重的老人表示同情,劝家里人积点口德。
贾家没人有正式工作,全靠打零工过日子,找个人也是没办法,总要活下去吧?
有人愿意娶秦淮如就不错了。
不管邻居们怎么想。
第二天,贾家开始热闹起来。
院子里各家各户都送来吃穿用度,帮着收拾打理。邻里之间互相帮衬,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淮如,这块红布是婶子家剩下的,你拿去当头绳使吧,能省则省。”
“贾家嫂子,这几斤精白面你收着,等赵大过来让淮如给他包顿饺子。”
“贾张氏,我阎阜贵也带了点心意——用年前剩下的红纸写了几个喜字。”
望着窗外喧闹的景象,傻柱默默合上窗棂,仰头灌下一杯苦酒。阴差阳错,终究没能和秦淮如相守到老。
“这几斤猪肉送去吧,既然跟过你一场,总要让她风风光光出嫁。”何大清将肉放在桌上,“别钻牛角尖了,缘分强求不得。等家里宽裕些,再给你寻个踏实过日子的。”
说罢背着手踱出门去,眼底反倒漾开几分喜色。他向来瞧不上那秦淮如——儿子落到这步田地,不都是这妇人害的?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如今离了婚又再嫁,傻柱总算得以解脱。往后说个带孩子的媳妇也不难,家里两个厨子,总有人不介意他身子残缺。到时妻儿绕膝,才算个正经人家。
何大清哼着小调经过贾家门前,还道了几句恭喜。傻柱在屋里呆坐半晌,终究拎起猪肉闷头走进贾家院子。
“往后好好过日子。”他把肉搁在石台上,喉咙发紧,“赵大要是敢动你,我绝不轻饶。”
没等秦淮如应答,他已转身离去,眼圈泛着红。
“傻柱......”
秦淮如望着那道背影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轻叹。
横竖等到办事那日,他自会明白一切。
贾张氏心里乐开了花,却故意不吭声。以前哪能想到结个婚还能白拿这么多好东西,早知如此,早就动起这个念头了。
再想想赵大那么高的工资,往后天天都能给自己和大孙子买好吃的,心里更是美得直冒泡。
有话就多说,没话就少讲。
三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两家都没意见,事情办得格外顺利,没几天功夫,一切就都安排妥当了。
明天周日,就是正式的好日子。
贾家请了邻居和朋友们在院里摆酒席。
就连李进阳,也收到了棒梗送来的请柬,上面却没写新郎新娘的名字。
这几天翻译科工作忙,李进阳早出晚归,连原定去王秋白家的事都还没顾上,所以压根不知道贾家要办喜事。
一看请柬,他有点发懵。
“秦淮如……又要嫁人了?”
“张家的,把你家门板卸一扇下来,好好洗洗,当案板用!”
“易师傅,您别光站这儿了,快去门口支张桌子,得收礼金了,钱别搞混,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谁,老阎,人数大概统计出来没?菜和肉要不够赶紧再去买,赵大交代了,要办得热热闹闹,让大伙儿都吃饱吃好。”
“何大清,傻柱,你们俩还磨蹭啥?赶紧动手准备!”
周日一大早,刘海忠就在院子里趾高气扬地呼来喝去,指挥得全院住户忙得团团转。
他激动得脸上的肉都在抖,每句话都说得底气十足。
这一切,全因赵大打听出他是轧钢厂的食堂副主任,又是院里的一大爷,就把婚事全权交给他张罗。
赵大还懂事地送了不少糖和瓜子。
刘海忠哪会推辞?痛快答应下来。东西倒是其次,主要是能操办这么大的事儿,多有面子!
以前这种好事可轮不到他,谁家有大事都找易忠海。这回老刘可是头一遭,格外兴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要结婚呢。
住户们倒也配合,场面忙是忙,却乱中有序,挺像那么回事。
李进阳和许大茂夫妇也到了,正坐在角落里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反正不用他们忙什么,等着吃席就行。
人家结婚既然送了请柬,那就得来。不管私下交情如何,表面功夫得做足,这也是给街坊邻居看的。
“进阳,秦淮如真行,才跟傻柱离婚几天,这就又结了。”
“就算再急,好歹等上一两个月吧?不然多难看!”
许大茂不屑地说着,娄晓娥也点头表示同意。
秦淮如确实太急了,这边刚离,那边立马续上。知道的说凑巧,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有什么隐情呢。
总之不好听。
李进阳很不喜欢这种背后议论的行为,扭头吐掉瓜子壳,批评道:“你俩思想觉悟有问题。外人不知道贾家多困难,我们同住一个院的邻居还能不清楚吗?”
“她家一个职工都没有,全靠糊火柴盒每月挣十块八块过日子。要不是真困难,秦淮如同志会这么做?”
“大茂,蛾子,做人要善良点,这种话以后别说了。不仅不能说,还得在外人面前多帮着解释,不能让人误会。”
“每天行善能积德,贾婆婆和秦淮如同志也会记咱们的好……”
许大茂和娄晓娥无言以对,只觉得李进阳真够厚脸皮的。
贾家谢你?等着吧。
你是不是忘了她家为啥这么惨?
全都是被你害的才活不下去!
正好走来的阎阜贵脚步一踉跄,心里暗想:李进阳果然还是那个李进阳,坏劲儿一点没变。
“阎老师,走慢点,别磕着。来,兜里装两把瓜子,贾家买得多,没数。”
阎阜贵在李进阳旁边的台阶坐下,脸上差点挂不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人家结婚这样不好……”
话没说完,早到的许大茂毫不留情地揭穿:“得了吧,您一大早就偷着往家跑了三趟,每次兜里都塞得满满的。要不是贾张氏急眼拦着,阎老师怕是连明年过年的瓜子都备齐了。”
李进阳听了,欣慰地说:“阎老师果然还是老样子,无论什么事都记得初心,这种品质实在难得,我以后要多向您学习。”
旁边的娄晓娥忍不住扶住额头,惊讶得张大了嘴。
她这个心思单纯的人坐在三人中间,只觉得世界太复杂。
就没一个好人!
“二大爷,您怎么能这样呢?贾家本来就不宽裕,咬牙办事情,您还占她家便宜!”
娄晓娥气呼呼地说。
阎阜贵尴尬地笑了笑:“不是贾家买的,是赵大买的,不拿白不拿……咳,都被你们带偏了。大茂、进阳,阎老师找你们来,是有件事想商量。”
“也不光是我的意思,老刘、老易,还有贾家,想法都差不多,我也算是代表他们来的。”
李进阳有点好奇,贾家办婚事,找他和许大茂商量什么?
“您说吧,只要不是大事,我肯定给您和老刘面子。”
“是不是要借自行车?没问题,您开口我一定答应。”
许大茂也连忙点头。
阎阜贵斟酌了一下,说道:“不是借东西,不但不借,贾嫂子还说了,你们不用随礼,一会儿尽管吃好喝好就行。”
李进阳又愣住了,这贾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点看不明白?
“她家这么给面子?该不会是要借钱吧?我可没有!”
“我也没有。”许大茂赶紧接话。
“哎!”阎阜贵说:“进阳,你想哪儿去了,贾家再怎么也不会找你借钱。”
“不但不借钱,老易还让我转交你30块钱,说最近他们几家手头紧,就凑出这么多,让你多担待……”
看着阎阜贵递过来的三张十元钞票,李进阳、许大茂和娄晓娥都愣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搞不懂了。
人家办喜事,不用他们随礼,让他们白吃白喝不说,还倒给30块钱?
五百多块钱已经不少了。平常人家娶媳妇,彩礼也就十块八块的,能拿出二十块钱的,街坊邻居都得夸一声大方。
娄晓娥忍不住问:“二大爷,您倒是快说呀!贾张氏和易大爷到底要进阳和大茂做什么?”
“又让白吃又给钱的,这也太奇怪了。”
阎阜贵犹豫了半天,才为难地开口:“没让你们做什么,就希望你们吃好喝好,别的啥也别干。”
“说白了,就是求你们千万别在今天捣乱。贾家找个愿意帮忙的人不容易,进阳、大茂,你们就当可怜可怜她们家……”
李进阳差点骂出声来,贾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喜的日子,居然掏钱收买自己别干坏事?
自己是那么坏的人吗?
这简直是在侮辱人格,欺人太甚!
他气得连瓜子都吃不下了,海子,你太过分了!
娄晓娥也愣住了。
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阎阜贵的意思,震惊地望向李进阳和许大茂。
你们俩到底给贾家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见李进阳脸色不好,阎阜贵赶紧劝道:“进阳,钱是不多,可她们家和易大爷家真的没钱了,这点儿就是个心意,你别嫌弃……”
李进阳气得脸都歪了。
“海子!你特么也太看不起我了!”
当然,生气归生气,李进阳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民间有句老话,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丧事和婚事,在这三件事上,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就不能给主家添堵。
否则会被街坊四邻看不起,很影响口碑和名声。
就算不考虑这一点,李进阳过阵子也要娶媳妇……
他也怕贾张氏和海子到时候来捣乱。
罢了,先停战!
李进阳将三十块钱塞回阎阜贵手里,再三向他保证,自己今天就是单纯来贺喜的,绝无他意。
许大茂也举手对天发誓:谁要是存心捣乱,谁就是孙子!
阎阜贵这才放心,满意地转身离开。
这桩重任,总算完成了。
单凭这件事,贾家和易忠海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李进阳他们三个又坐了一会儿,看时间还早,估计赵大得过一阵子才到,闲着也是闲着,就溜达到贾家凑热闹去了。
进门一看,屋里人还真不少。
赵婶她们手里拿着几件颜色鲜亮的衣裳,不停地在秦淮如身上比来比去,想挑出最合身的一件。
这些衣服,都是跟别人借的。
这年头,国内纺织印染技术还不发达,老百姓平时穿的大多是灰、黑、白这些素色。
谁家办喜事,都会找身材差不多的人“借”件鲜艳衣裳,就为了这天穿得体面点儿。
要是哪个大院里有条件好的人家买了件彩色衣服,那整条胡同的姑娘出嫁时轮流穿,也是常有的事。
“淮如,还是这件粉的好看,你皮肤白,衬得人更水灵。”
“不行不行,要我说还得是红的,李家嫂子特意拿来的,多喜庆呀。”
“我觉得这件淡黄的也挺亮眼,就是稍微宽了点。”
“那件不合适,淮如瘦,穿上松垮垮的。”
“嗐,还是看淮如自己喜欢吧,她人长得俊,穿哪件不好看?保准让赵大看得眼花!”
……
秦淮如坐在床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时偷瞄旁边沉着脸的贾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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