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气氛一日紧过一日。
连往日里最无法无天的纨绔们,都夹起了尾巴,酒楼楚馆的喧嚣也沉寂了不少。
林楠顺势从听曲的酒楼,转战到了这间略显清雅的茶楼。
他斜倚在二楼的雅座,一身月白长衫,姿态闲适,唯有指尖那柄紫竹折扇在飞快地旋转,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透出几分不羁。
堂下,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正讲到四十三年前那场决定国运的边关血战。
“……好一个张景瑞老将军!身中三箭,血染征袍,犹自不退,率麾下亲兵直取敌酋首级!那一战,当真杀得漠北联军闻风丧胆,三十年内不敢南顾!”
“好!”满堂茶客激动得面红耳赤,大把的铜钱、碎银如同雨点般掷向台前,喝彩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然而,说书先生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沉郁下来,带着痛心疾首:“英雄固然可敬,可诸位想想,若非那霍魏畏战不前,临阵被俘后竟贪生怕死,投降了敌军,泄露我军布防,又何须老将军以命相搏,挽回危局?”
尽管用了“霍魏”这个化名,但在座的谁不清楚这指代是谁?
顺势想起了几十年前那位声名赫赫的霍家嫡长子——霍君浩。
惋惜与愤慨的窃窃私语声在茶座间弥漫开来。
“霍家满门忠烈,五代从军,怎就偏偏出了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虎父犬子,真真是虎父犬子啊!可惜了霍老将军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林楠端起面前的龙井,轻啜一口,任由清冽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对那些议论不置可否。
或许是因为那场战役最终赢了,或许是因为时隔久远,又或许是因为霍家几代人用鲜血铸就的威望尚未完全磨灭,人们提及霍君浩时,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遗憾。
“小兄弟对这‘霍魏’之事,怎么看?”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打破了林楠的沉思。
他抬眼望去,见一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坐在邻桌。
来人约莫四十上下,容貌极其普通,是那种扔进人海瞬间便会消失无踪的类型。
唯独一双眼睛,神光内蕴,清澈而深邃。
整体气质温润平和,颇有几分“君子如玉”的风范,让人不自觉便心生好感。
林楠手腕一收,飞速旋转的折扇“啪”一声轻响,稳稳合拢。他面色不变,淡淡道:“不过是一场四十多年前的旧闻,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何必认真?”
那人眼底有什么情绪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低声笑了笑,带着赞赏:“小兄弟年纪轻轻,倒是通透。不知如何称呼?”
林楠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将合拢的折扇在指间灵巧地转了一圈,用扇柄末端虚点了点对方,姿态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位先生,问人姓名之前,是不是该先自报家门?”
“是在下失礼了。”那人也不恼,从容拱手,姿态优雅,“姓姜,单名一个奇,字仲硕。”
“林楠。”林楠报上名字,言简意赅。
姜奇似乎对他格外感兴趣,又将话题绕了回去:“我看林公子听书时神情淡然,对那霍魏似乎……别有见解?”
林楠重新“唰”地展开折扇,素白的扇面遮住了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
“临阵叛敌,通敌卖国,按律当满门抄斩。先帝英明神武,既已明正典刑,下了判决,难道还会有错不成?”
他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完全是顺着官方定论在讲。
姜奇执起桌上的紫砂壶,姿态娴熟地为林楠续上半杯已凉的茶水,水流注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顺着话头道:“是啊,先帝圣明,洞察秋毫,自然不会错判。”
不过是一场偶然的茶楼邂逅,几句看似随意的闲聊,茶凉人散,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仿佛从未有过交集。
半下午的光景,一份关于“姜奇”的简单资料便送到了林楠手中。
他翻阅的速度很快,目光在“来自江南”这几个字上停留片刻,他其实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纯粹是直觉不对。
江南啊……
他亲爹林怀璋也是死在了江南,永昌公主前一段时间刚跟他说过。
他还记得他当时对亲爹这个“完美君子”的怀疑。
与此同时,城西一处僻静的宅院内。
“哥,林楠那个小崽子在查你!”姜显一脸愤懑,语气中满是厌恶,“林怀璋的儿子,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在茶楼里搭了几句话,就要把人查个底朝天!”
姜奇临窗而立,望着庭院中一株含苞待放的白玉兰,神色平静无波。
他轻轻抬手,止住了弟弟的抱怨:“好了,不必动气。”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与凝重,声音压得更低:
“这次清洗,我们莫名其妙折损了这么多人手和盟友,……绝非偶然。必须查清缘由。在此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调查得怎么样了?”他问随从。
“风声太紧,只接触了几个关键人物。但他们众口一词,都说近期未做任何‘额外’之事。”
姜显脸上露出一丝侥幸:“哥,会不会真是我们运气不好,撞上了皇帝的例行清洗?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想太多?”姜奇猛地回头,眼底压抑的怒火让姜显心头一凛,“超过三成的核心人手和盟友被精准拔除!这还能是巧合?是不是非要等皇帝把咱们的人全揪出来,摆在菜市口,你才知严重?!”
姜显噤若寒蝉。
姜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齐正呢?”
“已被贬黜西北,罪名是‘以庶充嫡,藐视皇家’。陛下处理他时,并未过多遮掩,明摆着是为林楠出气。”
“应该和他关系不大。只不过一两个人和他碰过面。”姜奇沉吟,“三皇子那边呢?”
“三皇子最近称病闭门,应该还不知道齐幼窈藏在他的京郊别庄里。”
姜奇指尖轻叩窗棂。不知道?不知道也好。
“继续查,”他沉声下令,“动用一切手段,查清楚皇帝这次动手的依据,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是!”随从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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