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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走出市委一号楼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
滨海市的秋日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香樟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而和煦。但他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只有从陈敬德办公室里带出来的那股彻骨的冰寒。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无异于当着一头沉睡的猛虎,拔了它嘴边最锋利的一颗牙。
猛虎没有当场发作,不代表它不会吃人。它只是在评估,在权衡,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将猎物一击毙命。
……
林渊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后,秘书长办公室里那压抑到极致的死寂,终于被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破。
陈敬德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那只价值不菲的紫砂杯,缓缓按进了桌面,坚硬的杯体在红木桌面上被碾成了齑粉。他的动作很慢,慢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仿佛不是在捏碎一只杯子,而是在碾碎一个人的骨头。
滚烫的茶水混着紫砂的碎屑,在他的手掌下蔓延开来,他却恍若未觉。
“-98……”
林渊脑海中,那个黑到发紫的数字,依然在灼烧着他的视网膜。这张由“极度贪腐,官商勾结,结党营私”编织而成的大网,其核心,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李曼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低着头,眼角的余光惊恐地看着那堆狼藉。她从未见过陈敬德如此失态。哪怕是当年面对省纪委巡视组的轮番问询,他都依旧能谈笑风生。
可今天,他被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三言两语,逼到了墙角。
“查。”
陈敬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把这个林渊,从出生到今天,所有的一切,都给我查个底朝天。我不信,滨海市这块地界上,有我不知道的过江龙。”
“是,秘书长。”李曼的声音有些发颤。
“还有。”陈敬德抬起眼,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不再有任何伪装的和煦,只剩下毒蛇般的阴冷,“档案局局长的位置,不能再拖了。你,必须坐上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计任何代价。”
他盯着李曼,一字一顿:“杨坤的案子,王正国那边肯定还在深挖。档案局的‘大门’,必须由我们自己人看着。否则,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曼心头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明白,这已经不是一场普通的职位争夺,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保卫战。
林渊,那道看似清秀的身影,已经从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变成了一柄悬在他们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消息,比风传得更快。
市档案局局长杨坤落马,一个叫林渊的年轻科员临危受命,主持工作。这个消息在短短半天之内,就在滨海市各大机关单位的“消息圈”里炸开了锅。
起初,大部分人只是当个笑话听。一个毛头小子,走了狗屎运,掀翻了顶头上司,暂时看管一下摊子而已。这种事,在官场上并不少见,最终的结果,无非是等风头过去,上级派个老成持重的干部来接手,这个年轻人要么被调到别的清水衙门养老,要么就地提拔个副科,给个甜头,也就到头了。
可当林渊从市委一号楼,从陈敬德办公室里全身而退的消息传出后,风向,变了。
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办公室。
“老周,档案局那个位置,你有什么想法?”电话里,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
被称为老周的副部长推了推眼镜,沉吟道:“杨坤刚进去,那边现在人心惶惶。当务之急,是‘稳定’。我看,咱们部里干部三处的刘处长就不错,老成持重,业务也熟,派他过去,最合适不过。”
“嗯,稳定压倒一切嘛。你这个提议很好,先报个名单上来,我跟老板汇报一下。”
电话挂断,老周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知的微笑。档案局,那个过去狗都嫌的单位,现在可是个香饽饽。谁都知道,杨坤的倒台,必然会留下无数的线索和秘密。谁能第一个进去,谁就能掌握主动。
市政府大楼,某位副市长的办公室。
“有意思,真有意思。”分管城建的孙副市长把玩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对着自己的秘书笑道,“王正国想把那个小家伙扶上去,陈敬德想安插自己的人。现在组织部也想掺一脚。一潭死水,终于被搅浑了。”
秘书低声道:“老板,那咱们……”
“咱们?”孙副市长笑了笑,“咱们看戏。不,咱们得给这出戏,再添把火。”他停下手中的核桃,眼中精光一闪,“你去,想办法跟那个叫林渊的小家伙接触一下,就说我说的,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被人当枪使了。滨海市的水,深得很。”
这是示好,是拉拢,也是一种警告。
在这些纵横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眼中,林渊本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代表着谁?他是王正国的刀,还是可以为我所用的棋子?
一时间,滨海市的上空暗流汹涌。无数双眼睛,都盯上了档案局那个看似不起眼,却又无比关键的位置。
群狼环伺,而那块名为“局长”的肥肉,正散发着诱人的血腥味。
……
档案局。
当林渊回到这里时,整个办公区的气氛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埋头工作,敲击键盘的声音都仿佛轻了三分。但林渊能感觉到,一道道或好奇、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投射到自己身上。
他去了市委,见了秘书长。
这个消息,足以让所有人重新评估他的分量。
李卫东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担忧:“林……林局,您回来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林渊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召集所有科室负责人,半小时后,到小会议室开会。”
“是!”李卫d东挺直了腰杆,声音洪亮地应道。
林渊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在李卫东去通知人后,自己一个人,缓步走过了整个办公区。
他的【慧眼识珠】技能,正悄然运转。
一个个名字和数据,在他眼前浮现。
【姓名:赵强。职位:人事科副科长。清廉值:-55(贪腐,卖官鬻爵)。专业能力:平庸。忠诚潜力:极低。】——杨坤的铁杆亲信,此刻正色厉内荏地假装工作,眼神却在四处瞟。
【姓名:孙丽。职位:财务科科员。清廉值:-12(轻度贪腐)。专业能力:良好。忠诚潜力:中等(墙头草)。】——大部分人的状态,随波逐流,谁当领导就听谁的。
林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档案科最角落的一个位置上。
那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人,正一丝不苟地用棉线装订着一份发黄的旧档案。他的动作很慢,但极为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姓名:陈启明。职位:档案科科员。清廉值:+75(廉洁奉公)。】
【专业能力:精通(滨海市档案历史活字典)。】
【忠诚潜力:高(待发掘)。】
林渊的脚步,停在了他的办公桌前。
老人似乎毫无察觉,直到林渊的影子挡住了头顶的光线,他才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透过厚厚的老花镜片,看清了来人。
“林……林科长?”老人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他就是档案科的老好人,陈伯。
“陈伯,您坐。”林渊的声音温和,没有半分领导的架子,“忙着呢?”
“一点老活儿,不碍事,不碍事。”陈伯连连摆手。
林渊的目光落在他手头那份档案上,封皮上写着“滨海市港区规划沿革(1985-1995)”。
“陈伯,您在局里多少年了?”
“快四十年喽。”陈伯有些感慨,“从我二十出头进来,就没挪过窝。眼瞅着,明年就要退休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解脱,也带着一丝不被重用的落寞。在档案局,谁都知道陈伯是个活字典,但因为他性格耿直,不懂变通,不肯给领导的“违规操作”开绿灯,一辈子都在科员的位置上打转。
林渊看着他头顶那+75的金色数字,心中肃然起敬。
在一个大染缸里待了四十年,还能保持这样的本色,这需要何等的风骨。
“局里有很多宝贵的财富,都藏在您这样的老前辈脑子里。”林渊由衷地说道,“以后,我有很多专业上的问题,还要多向您请教。”
陈伯愣住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多少年了,除了新来的实习生,再也没有哪个领导,会用这种请教的语气跟他说话。
“不敢当,不敢当……”他的嘴唇哆嗦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林渊没有再多说,只是对他笑了笑,便转身走向会议室。
但他知道,一颗种子,已经埋下了。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
林渊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重申了工作纪律,并宣布由陈启明,陈伯,担任新成立的“档案整理与鉴定小组”的组长,负责对局内所有重要档案进行重新梳理和评级。
这个任命,在会议室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提拔一个快退休的老实人?这是什么路数?
所有人都看不懂,但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新的掌舵人,似乎不按常理出牌。
散会后,林渊刚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红色座机就响了。
他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刻板而公式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请问是档案局的林渊同志吗?”
“我是。”
“这里是市委组织部干部一处。通知你一下,关于档案局的临时工作安排,部里有新的考虑。请你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组织部三楼会议室,参加专题会议。”
林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组织部!
他们终于出手了!
而且不是约谈,是直接通知他“参加专题会议”。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是会议的主角,而是一个被讨论、被安排的“议题”。
王正国书记赋予他的“主持工作”的权力,正在被釜底抽薪。
群狼,已经亮出了它们的第一颗獠牙。
ps:组织部横插一脚,王书记的“刀”似乎要被缴了,林渊该如何破这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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