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的残躯缓缓靠上铃鹿山港的码头，钢铁呻吟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甲板上，幸存下来的战士们相互搀扶着，人人带伤，血污和深海的秽物混杂在一起，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火焰和胜利的骄傲。
云天率先走下舷梯，玄色大氅破损严重，露出下面闪烁着微弱符光芒的灵银内甲。他脸色有些苍白，那是精神力剧烈消耗的迹象，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如初，扫过迎接的人群。
苏婉第一个迎上来，她似乎想伸手扶他，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眸子迅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致命伤，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低声道：“少帅，辛苦了。城内瘟疫已初步控制，夜璃找到了源头并已清除，泠拿到了刘明远的诅咒媒介。”
言简意赅，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和一整夜的惊心动魄。
云天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后方。医疗队早已准备就绪，紧张有序地将重伤员抬下船。
兰心正指挥着人手分发汤药，她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显然也是透支过度，但动作依旧沉稳柔和，翠绿的生机能量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她周围，安抚着伤员的痛苦和恐惧。看到云天看来，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浅笑。
奥黛莉则咋咋呼呼地跑前跑后，帮着搬运药品，时不时用她那半生不熟的龙炎语鼓励着伤员，活力十足，冲淡了几分悲壮的气氛。
莉莉丝抱着手臂站在稍远处，看着“破浪号”上惨烈的景象，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和对云天实力的重新评估。
“帝国舰队呢？”云天收回目光，问道。
“已撤退至二十海里外，暂无新的动向。似乎被我们……和‘墟’母舰的结局吓住了。”石熊瓮声瓮气地回答，他拄着战斧，身上缠着绷带，但气势不减。
“吓住？”云天冷笑一声，“是暂时被打懵了，在重新评估我们的实力和思考下一步对策。告诉了望塔，提高警惕，防备他们去而复返或耍其他花招。”
“是！”
“刘明远呢？”
“还软禁在驿馆，吓破了胆，听说哭晕过去几次。”夜璃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声音冰冷，“那个诅咒媒介在此。”她递上一个被特殊符文布包裹的黑木娃娃，即使隔着布，也能感受到那股阴邪不祥的气息。
云天没有直接触碰，只是看了一眼：“交给艾拉和艾瑞克，让他们小心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西方沙漠的线索。加派人手看住刘明远，他现在是我们和帝都谈判，以及追查西方势力的重要筹码，别让他死了，但也别让他好过。”
“明白。”
处理完最紧急的军务，云天才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感袭来。连续的高强度战斗、精神力的巨大消耗、以及黑色勾玉吞噬那阴冷晶体后带来的奇异负荷，都让他急需休息和整理。
他没有回议事厅，而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居所。
房间内依旧简洁，带着海风的气息。他脱下破损的战袍，露出精壮的上身，几处新增的浅浅伤痕正在灵银之力和自身体质的强大恢复力下缓缓愈合。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海平面上依旧徘徊的帝国舰队黑影，目光深沉。
这一次，他赌赢了。凭借新生的符文力量、将士用命、以及那来历神秘的黑色勾玉，硬生生扛住了三方围攻，甚至重创了“墟”的一支主力舰队。
但这只是开始。
“墟”损失了一艘母舰，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只会更强大、更诡异。帝国方面，三皇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折了面子又损了兵力，必然会有更凶猛的反扑。
西方沙漠的势力如同隐藏在纱幕后的毒蛇，仅仅一个诅咒媒介就如此难缠，其本体又该如何可怕？还有那悬在头顶的“深渊之核”和“海妖之歌”的倒计时……
压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沉重了。
他下意识地抚摸胸口，那里，黑色勾玉沉寂下来，变得冰凉而沉重，仿佛吃饱喝足的凶兽陷入了沉睡。
但他能感觉到，其内部正在发生某种缓慢而深刻的变化，那阴冷晶体蕴含的庞大负面精神能量和阴影之力被它吞噬后，似乎正在被提纯、转化，反馈出一丝丝更加精纯、更加晦涩难明的能量，反哺自身，甚至隐隐带动着灵银之力和“静寂”符文之力的微秒增长。
这勾玉，究竟是什么？它来自那个被他一枪爆头的倭岛强者，似乎与灵银、与这个世界的超自然力量有着极深的渊源。
就在他沉思之际，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被推开，苏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羹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素雅的便装，褪去了战场上的冷厉，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只是眉宇间的疲惫难以掩饰。
“少帅，兰心特意为您熬的安神补元汤，吩咐您务必趁热喝下。”她将汤碗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云天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城里情况都稳定了？”
“嗯。”苏婉在他对面坐下，“感染者都已隔离，病情在兰心和白芷的治疗下得到控制，未再出现新的异变。
民众情绪基本稳定，奥黛莉带着人在组织发放物资，安抚人心。莉莉丝小姐和艾瑞克学者正在协助谢青鸾评估工坊和舰船的损伤，制定修复计划。”
她汇报得很仔细，条理清晰。
云天拿起汤匙，慢慢喝着汤。汤羹入口温热，一股精纯平和的药力缓缓散开，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识海，十分受用。兰心在药膳方面的天赋，确实无人能及。
“这次，多亏你了。”云天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苏婉身上，“若非你居中调度，稳定后方，我也不敢放心带人出击。”
苏婉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云天会突然说这个，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低下头，轻声道：“这是婉儿分内之事。倒是少帅，孤身犯险，才是真的……”
“我们都尽了本分。”云天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接下来，还有更多硬仗要打。”
他放下汤碗，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帝国舰队不会甘心一直等下去。刘明远这个傀儡失效，三皇子要么派来更厉害的角色，要么……可能会试图绕过我们，直接与‘墟’或者西方势力接触。我们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且……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苏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嗯。”云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墟’的老巢，西方沙漠的遗迹，甚至帝都那潭浑水……我们都要想办法去探一探。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尽快彻底掌握‘静寂’符文的力量，并且……找到下一枚‘净化符文’。”
他看向苏婉：“艾拉和艾瑞克那边，有什么新进展吗？”
苏婉整理了一下思绪，答道：“艾拉学者初步研究了那个诅咒媒介，确认其能量 （特征）与龙炎帝国及东海已知的任何流派都不同，充满了干旱、死亡和星辰寂灭的气息，确实极可能来自西方沙漠。她正在尝试逆向追踪其能量源头，但需要时间。
关于符文，他们利用您带回来的战斗数据，正在优化符文阵列与大型武器的结合方案，但对下一枚符文的下落，星海之书上的记载依然模糊，需要更多线索。”
云天沉吟片刻：“通知他们，优先完成武器升级。下一枚符文的线索……或许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继续深入研究星海之书和‘海之心’，二是……从刘明远嘴里撬。他既然能和西方势力联系，说不定知道一些关于古老遗迹的秘辛，那些遗迹里，未必没有类似‘净化符文’的东西。”
“您是说……对他用刑？”苏婉微微蹙眉。
“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云天眼神冰冷，“让夜璃和泠去办，她们擅长这个。注意分寸，别弄死了，我还要用他跟帝都讨价还价。”
“是。”苏婉记下。
这时，门口又探进来一个脑袋，是奥黛莉。她眨着碧蓝的大眼睛，笑嘻嘻地说：“云，没打扰你们吧？伊莎贝尔那边又派人来催问啦，问我们答应她的‘那个承诺’什么时候兑现？她还暗示，如果我们急需情报，她那里或许有一些关于‘西边沙子里的老古董’的消息哦，就是价格嘛……嘿嘿。”
云天和苏婉对视一眼。自由商港，果然无孔不入，消息灵通得可怕。
“告诉她，承诺我记着，让她耐心等着。至于情报……”云天略一思索，“让她先开个价，如果价值足够，用灵银矿石结算。”
“好嘞！”奥黛莉得了准信，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房间里又剩下云天和苏婉两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房间染上一层暖金色，暂时驱散了战争的阴霾。
“下去休息吧。”云天对苏婉道，“今夜我守在这里。告诉所有人，保持警戒，但可以轮换休整。最艰难的一波过去了，但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
苏婉看着云天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邃坚毅的侧脸，心中莫名一安，轻轻点了点头：“是。您也……早些休息。”
她起身，行礼，悄然退出了房间。
云天独自一人，再次走到窗边。远处，帝国的舰队如同徘徊的秃鹫，依旧不肯离去。海面之下，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杀机。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缓缓恢复的力量，以及那黑色勾玉沉寂之下蕴含的磅礴潜能。
危机四伏，前路漫漫。
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
无论来自何方，是人是鬼，是帝国还是异族，但凡阻路者，皆一一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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