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即命三司会审,彻查此事!”
礼部尚书却苦笑摇头:“此案如何深究?若孔家坚称屈打成招,不明真相的学子必会站在他们一边。大明立国未久,此时严惩孔家恐生事端。”
众人默然。毕竟涉及圣人后裔,即便罪证确凿,朝廷也需顾及天下读书人的颜面。
朱元璋越听越觉愤懑。区区孔家,难道真让朝廷束手无策?
他强压怒火问道:“朕记得南宋灭亡时,有支孔家后裔南迁了?”
杨静闻言眼睛一亮,欣然应答。
“陛下明鉴,南孔一脉如今安居衢州,离京城不远,素来家风清正,世代皆是读书人。”
“若陛下有意,不妨命南孔承袭爵位。”
“此事尚需斟酌,若两宗因此争爵,恐惹人非议。”
杨婧当即反驳:“可眼下北孔这般行径,不如让南孔前去曲阜承袭爵位。”
此言不虚,以孔家如今情状,换一支承袭也未必更差。
朱元璋心中亦有几分懊悔,当初何秋离京时未授其全权。若当初明令其严查孔氏族人罪行,或许不至如此局面。
沉吟良久,朱元璋终下决断:
“命三法司遣人赴曲阜查案,不查孔庙失火之事,专查孔氏族人其他劣迹。着锦衣卫指挥使何秋从旁协理。”
此举意图昭然:避开大案,从小案入手。孔家在曲阜横行多年,主支族人几乎人人涉案。
放开何秋权限,由小案层层深挖,终将牵出孔希学等人。将这些零散案件串联成重罪,昭示百官——这就是他们竭力维护的衍圣公府。
若到此时仍有人替孔家说话,便是藐视朝廷法度。
赵勉闻言击节称赞:“陛下此策甚妙!”
他洞悉朱元璋意图:放出锦衣卫这条猛犬撕咬孔家。此前锦衣卫在孔家手上吃亏,此番定不会善罢甘休。
孔家此次在劫难逃。
朱元璋续传旨意:“遣人前往衢州,请南孔家主入京一见。”
群臣心领神会,这是要亲自考察南孔是否真如传闻中恪守本分。若南孔与北孔一般无二,当真令人扼腕。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高呼。
三法司官员即刻启程赴曲阜。临行前各部主官均明确交代:严查到底。得知孔家 ** 孔庙的真相后,这些官员对孔家再无半点怜悯,只觉此等行径玷污圣贤之名。
与此同时,一骑锦衣卫快马加鞭驰往衢州。
同为孔子后裔,衢州孔氏与曲阜孔氏境遇殊异。自元朝起,北孔始终占据上风,承袭衍圣公爵位。朱元璋得天下后,为免更迭引发纷争,默许北孔袭爵,并对衢州孔家多有压制。
至今,衢州孔家未获任何世袭官位,纵有子弟考中进士,亦多被压制,不得授官,境况凄凉。
第244章 激动的孔思朴
孔思朴年过半百,投明后被征为衢州总制官参赞,后因病致仕,如今在家教导子弟。
孔思朴深知,他们南孔虽自视为孔子嫡传,却因未得衍圣公爵位,唯有勤学入仕,方能使门第不衰。
这日,孔思朴正为族中子弟讲授《论语》,忽有仆人前来禀报:“老爷,门外有人求见,未递名帖,只说是朝廷来人。”
孔思朴皱眉道:“既是朝廷官员,更不应如此失礼,不见!”
仆人委婉提醒:“老爷,此人气度不凡,恐怕确有要事。”
孔思朴思量片刻,道:“那便请进来一叙吧。”遂将学堂暂交族人照看,自往客厅等候。
不多时,一位精干青年步入厅中,拱手道:“见过怡云道人。”
孔思朴面露悦色——这“怡云道人”正是他辞官后的自号。但他随即肃容问道:“阁下自称朝廷命官,却不通名帖,不报姓名,莫非有意相辱?”
青年取出一块腰牌递上:“请道人屏退左右。”
孔思朴一见腰牌,神色顿变——竟是锦衣卫!忙令仆从尽数退下。
待厅中只剩二人,孔思朴心绪不宁地问道:“百户大人亲至寒舍,所为何事?”
那百户沉声道:“奉陛下密令前来。日前曲阜孔庙正殿遭人纵火焚毁。”
孔思朴立时醒悟:这把火定是北孔所为!他强压震惊,追问道:“究竟为何至此?”
百户便将山东官府与北孔的纷争一一道来。孔思朴越听越是心惊——北孔竟敢沿用前朝封号、抗旨清田、袭杀锦衣卫、焚毁圣庙,实是自取灭亡!
他心念电转,热切问道:“陛下遣您前来,可有旨意?”
百户含笑答道:“北孔罪无可赦,陛下与朝中众臣决议:请南孔一脉赴曲阜,承袭衍圣公爵位。”
孔思朴闻言心潮澎湃,自南宋以来,南孔一脉日思夜想的便是夺回衍圣公的爵位。然而元朝时势不如人,他们不得不让出爵位。
这成为南孔心中难解的遗憾,却也无可奈何。谁让北孔早早归附,攀附蒙古权势,南宗终究比不过他们。
虽怀此憾,孔思朴毕竟曾为官征战,此刻仍能稳住心绪,继续追问。
“陛下先前曾有旨意,命我南宗不得与北宗争爵。若我们贸然生事,恐怕有损陛下颜面。”
“只要大人能造福地方,博得美名,陛下自有安排,不必你们亲自出面争爵。”
孔思朴喜不自胜,郑重颔首。
“好!”
朝廷如此周全,南宗还有何可说?连面都不必他们亲自出,纵使最终未能如愿,相信朝廷也不会亏待他们。
待那锦衣卫离开衢州,孔思朴立刻召来族弟孔思桢,共商如何尽快实现家族百年夙愿。
孔思桢听罢极为振奋——他们多年经营终未白费!
看看南北二孔便知分晓:南孔这一代有三人考取明经,中举为官,虽不过任教谕之职,可北孔那群人的行径,与之相差何止千里。
孔思桢欣然向孔思朴提议:
“此事当与陛下推行的新政相呼应。我们不妨坦荡宣布放弃部分良田,分给州府贫民。”
孔思朴沉思许久,终于咬牙决定照办。只是此事体大,在事成之前不便让其他族人知晓,只能尽力说服几位族老。
很快,孔思朴宣布将族中上千亩私田捐给官府,由官府招募贫民耕作。
此举一时轰动。自朝廷推行新政以来,尚无哪家愿放弃土地以表支持,南孔实属首例。
不久,南孔获得州府嘉奖,乡里百姓也纷纷称赞,道是圣人后裔,果然体恤民情。
这上千亩土地看似不多,却是南孔大半田产。南孔远不及北孔豪富,捐出这些,等于让出一半家业。
孔思朴虽为族长,威望颇高,此前也勉强说服族人捐田,但众人原不知要捐这么多。
一时间,族中对孔思朴的指责此起彼伏,甚至有人私下骂他老糊涂。
孔思桢见众人如此非议,气愤难当——孔思朴一心为南孔谋福,竟在族中落得如此骂名。
他欲与族人争辩,却被孔思朴拦下。孔思朴历经风浪,这等场面还不至于让他慌乱。他语重心长地对孔思桢说:
“干道,你性子过于刚直,未必是好事。如今族人骂我,不过因不知内情而生疑虑。”
“事出有因,你莫要为此责怪自家人。何况我也打听过,他们并非反对捐田,只是嫌我捐得太多——为博名声,也不该不顾族中贫寒子弟的生计。”
“你看,大家终究是识大体的。”
孔思桢面色涨红,惭愧地向孔思朴躬身行了一礼。
“小弟知错。”
第245章 狗咬狗
山东,曲阜。
不论南孔有何盘算,北孔已乱作一团。
自觉颜面扫地的何秋,此番得了朱元璋的明确旨意,对北孔下手毫不留情。
他虽不擅查案,但朱元璋从京城调来的三法司官员却不含糊。
何秋一边鼓动北孔中尚有底线的族人出面举报孔希学——毕竟他已非衍圣公,压力不如从前。
加之他亲令焚烧孔庙,此举实属大逆不道,许多孔氏族人心中不满。若无朝廷在背后撑腰,或许就忍了,可眼下谁都看得出朝廷动了真格。
于是墙倒众人推,不断有孔氏族人向锦衣卫告发孔希学亲信的种种罪行。
何秋含笑命人一一记录在案,交由三法司逐一清查,绝不姑息。
短短十余日,锦衣卫便查出数十桩案件,凭证据抓走了孔希学身边数名亲信。
同时,何秋又借此前抗清田的佃户供出的孔氏族人,许以减刑,诱其举报。
这一下,又有一批孔家管事被牵连,陆续被锦衣卫拿下。
眼看形势愈发不利,孔希学狗急跳墙,指使手下肆意攀诬其他孔家人,企图搅浑水。
然而此举收效甚微。何秋来者不拒,但凡有人举报并拿出证据,不论隶属孔家哪一派系,一律捉拿。
既要对付孔家,岂会放过族中非孔希学亲信之人?
原本还想蒙混过关的孔希用等人,见孔希学连他们的手下都咬,顿时急了。几派人马互相举报,何秋带着锦衣卫甚至无需亲赴孔家查案。
只需坐镇衙门,每日便有新案递上,且证据确凿,锦衣卫只管抓人即可。
如此美事,令何秋喜上眉梢。
这日,何秋正在曲阜新设的三法司临时衙门品茶,又有人冲进来告状。
这名孔氏族人递上状纸,三法司的刘岩接过一看,竟是告现任曲阜县令的,遂问:
“你告现任曲阜县令,可有真凭实据?”
那人答道:
“草民当年家境尚可,但父亲早逝,只剩孤儿寡母。那曲阜知县孔泽信心怀不轨,逼我母亲出让田产,更屡屡侮辱她。”
“我母亲求助族老,却无人施以援手,皆冷眼看我家道中落。只因那孔泽信是前衍圣公孔希学的亲信,在族中权势熏天,无人敢惹。”
“况且他当时已是曲阜县令,权柄在握。我母亲告状无门,只得忍辱负重,将我抚养至十五岁,便自尽了。”
“此仇不共戴天,不报何以为人子!”
何秋在一旁听明白了,这分明是一起典型的吃绝户案件。来告状的孔姓族人,父辈兄弟不多,到他这一代更是独苗一根。
他父亲早逝,留下孤儿寡母,自然容易受族中人欺凌。若是宗族风气好些,或许会帮扶他们,可孔家……
看来百姓推崇多子多福,并非没有缘由。这不仅是因为古时婴儿夭折率高,也是现实让人明白:兄弟少了,在村里或族中就容易受欺负。
刘岩心中颇为平静,他在刑部见惯了这类案子,早已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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