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在徐周丽的心上。
但她非但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觉得是老李在故意跟她作对。
是老刘的同党,想架空她这个老板!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我负责!”
徐周丽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盘子碗都跟着跳了起来。
“我是老板我负责!我花钱买回来的东西,我说能用就能用!”
“让你用你就用,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李!我警告你,别给我摆你那臭架子!现在这家店我说了算!不是那个姓王的!”
“你要是干不了,现在就给我卷铺盖滚蛋!有的是人想来干!”
徐周丽彻底撕破了脸,一番话骂得又凶又狠。
后厨所有人都被她的气势镇住了,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
老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徐周丽那张蛮不讲理的脸,心头一阵悲凉。
他知道,跟这个女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想到了自己手底下这帮跟着他吃饭的兄弟,想到了自己还没还完的房贷。
最终,他选择了妥协。
“好。”
老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用。”
看到老李服软了,徐周丽脸上再次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她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只要自己够狠,就没有治不了的。
“这还差不多。”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又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
“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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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店里所有米线,全面涨价百分之二十!”
“以后,用我买的菜,卖更高的价钱!这才是做生意的王道!”
说完,她背着手,挺着胸,趾高气扬地走出了后厨。
留下了一屋子面如死灰的厨师。
他们看着操作台上那堆散发着异味的劣质食材,再想想那个离谱的涨价通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店,离关门不远了。
傍晚,饭点。
大概是昨天空无一人的景象吓到了徐周丽,她今天特意让员工把店里所有的灯都打开,音响也开得老大,放着震耳欲聋的土味神曲。
还真别说,这么一折腾,还真有几个不明所以的路人被吸引了进来。
一个年轻的男人,看样子是个附近的上班族,走进了店里。
他应该是老顾客了,熟门熟路地坐下。
“服务员,点餐!”
张姐硬着生头皮走了过去,递上那本被徐周丽用红笔涂改得面目全非的菜单。
男人接过菜单,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涨价了?还涨了这么多?”
张姐只能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男人也没多说什么,可能也是饿了,随便指了一个。
“来碗招牌过桥米线吧。”
“好嘞!”
张姐拿着菜单,逃也似地走向后厨。
后厨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老李面无表情地站在灶台前,亲自操作。
他没有用那些发黑的冻肉,而是从角落里找出最后一点昨天剩下的新鲜肉片。
蔬菜,也挑拣了半天,选了几片看上去还算能入眼的。
但汤,却是用徐周丽买回来的那些碎骨头熬的,颜色浑浊,飘着一层古怪的油花。
一碗用料大打折扣的米线,很快就做好了。
当这碗米线被端上桌的时候,那个年轻的食客,只是看了一眼,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汤色不对,配料也少了许多。
他将信将疑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米线,送进嘴里。
他慢慢地咀嚼着。
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住了。
眉头,紧紧地,死死地拧在了一起。
那个年轻食客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放下了筷子,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他曾经很喜欢的米线店。
从头到尾,他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句质问。
但这种沉默,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让人心头发冷。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判。
宣判了这家店,在他心里,已经死了。
张姐默默地收拾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米线,眼眶有点发酸。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会有更多这样的老顾客,用同样的方式,与这家店做最后的告别。
果然,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几波客人。
无一例外,全都是被涨价的菜单和味道大变样的米线给劝退了。
有的人当场就发了火,指着菜单骂骂咧咧。
“你们老板想钱想疯了吧?一碗破米线卖这个价钱?抢钱啊!”
“这汤什么味儿啊?刷锅水都比你这个有味!退钱!”
徐周丽躲在后厨门口,听着前厅传来的争吵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想冲出去跟那些人理论,骂他们没见识,不懂得什么叫“品牌溢价”。
可她又没那个胆子。
她只能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后厨的员工身上。
“老李!你他妈怎么搞的!一碗米线都做不好!你是猪吗!”
“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死了?客人投诉没听见吗?不知道出去解释解释!”
老李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解释什么?”
“解释你用发臭的骨头熬汤?还是解释你用快烂掉的菜叶子当配菜?”
“徐老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
“你!”
徐周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着老李,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你了!你还敢顶嘴!”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滚蛋!”
老李把手里的炒勺重重往灶台上一摔,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滚就滚!”
“这个破地方,老子早就不想待了!”
“谁爱伺候你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娘们谁伺候去!”
老李这一爆发,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连徐周丽都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平时闷声不响的老实人,居然敢当面跟她叫板。
后厨的其他几个厨师,也都纷纷站到了老李身后,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他们可以忍受降薪,可以忍受加班,但他们不能忍受这样糟蹋食物,欺骗顾客。
这是他们作为厨师,最后的底线。
徐周丽看着眼前这几个同仇敌忾的厨师,心里第一次有了些慌乱。
她可以不在乎老李,但如果这些人都走了,她的店明天就得关门。
可让她低头认错,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哎呀!大妹子!你就是周丽吧!”
“可算找着你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花衬衫,夹着人造革皮包的中年男人,就满脸堆笑地挤进了后厨。
他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群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差不多有十几口。
这些人个个都带着一股子风尘仆仆的气息,眼神里充满了对大城市的好奇和探究,还有一种毫不掩饰的精明和算计。
他们一进来,原本还算宽敞的后厨,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空气里,也多了一股汗味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奇怪味道。
徐周丽看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表哥?三姨?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那个被叫做表哥的花衬衫男人,一拍大腿,嗓门洪亮。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现在可是咱们老徐家的大能人啊!”
“在城里开了这么大一个饭店,当上大老板了!这消息都传回村里了!”
“我们这不是特地组团过来,给你捧捧场,祝贺祝贺嘛!”
他身后一个烫着卷发,涂着鲜艳口红的中年妇女,也就是徐周丽的三姨,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是啊,周丽,你可真给我们长脸!”
“你看看你这店,多气派!比咱们镇上最大的饭店还大呢!”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一句句“大老板”“有出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徐周丽被这突如其来的吹捧,捧得有些飘飘然了。
刚才跟老李他们对峙的火气和心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挺直了腰杆,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胜利者”的笑容。
她觉得,这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
是她徐周丽,光宗耀祖的时刻!
她斜眼看了一眼老李众人,眼神里充满了炫耀和得意。
看到了吗?
老娘不是没人撑腰!
我娘家亲戚,都来看我了!
“哎呀,来就来嘛,还这么多人,多破费啊!”
徐周丽嘴上客气着,脸上的笑容却快要咧到耳根了。
“快快快,都别站着了,去前头坐!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大手一挥,尽显“大老板”的豪气。
表哥搓了搓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那哪好意思呢?我们就是来看看,给你道个喜。”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脚下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了。
那十几口亲戚,呼啦啦地就涌向了前厅。
他们也不管店里还有没有其他客人,自顾自地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闹哄哄地坐了下来。
有的小孩在椅子上蹦来蹦去,有的男人直接脱了鞋盘腿坐在椅子上,还有的女人嗑着瓜子,把瓜子皮吐了一地。
整个米线店,瞬间从一个安静的餐厅,变成了一个嘈杂的乡村大席。
原本店里还剩下唯一一桌客人,是一对正在谈恋爱的小情侣。
看到这阵仗,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男孩招手叫来张姐,匆匆买了单,拉着女朋友逃也似地离开了。
徐周丽对此视而不见。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招待好她这帮“衣锦还乡”的见证人身上。
她走到后厨,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老李说。
“老李,没听见吗?我亲戚来了!”
“把你们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好好做一桌!”
“要是让我亲戚吃得不满意,我拿你是问!”
老李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头的悲凉又加深了一层。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
最好的东西?
这个店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全都是徐周丽为了省钱,买回来的那些劣质货。
但是,老板发话了,他一个打工的,能怎么办呢?
老李叹了口气,开始认命地从冰柜里往外拿那些发黑的冻肉和蔫了吧唧的蔬菜。
旁边的几个厨师,也是一脸的麻木。
他们机械地洗菜,切菜,整个后厨,安静得只剩下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徐周丽可不管这些。
她正沉浸在被亲戚们众星捧月的感觉里。
她走到前厅,挨着她表哥坐下,高声对张姐喊道。
“张姐!菜单!把我那本亲自改过的菜单拿过来!”
张姐拿着那本被红笔画得乱七八糟的菜单,走了过去。
徐周丽一把抢过菜单,像献宝一样递到表哥面前。
“哥,你看看,想吃哪个,随便点!”
“别跟妹妹客气!”
表哥接过菜单,只是象征性地翻了两下,就又推了回去。
“哎呀,都是一家人,点什么点。”
“你看着安排就行!我们不挑!”
“只要是你店里的,肯定都好吃!”
三姨也在旁边帮腔。
“对对对,周丽你安排!给我们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就行!”
“让我们也尝尝,城里大饭店的菜,是啥味儿!”
徐周丽听了这话,更是受用。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指点江山的女王。
“行!那我就给你们安排了!”
她转头又对张姐喊。
“张姐!还愣着干什么?把我店里所有值钱的菜,一样来一份!”
“什么招牌米线,精品盖饭,特色小炒,全都给我上!”
“记住,要用最好的料!听见没有!”
张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后厨。
她心里清楚,所谓的“最好的料”,也不过是那堆垃圾里,挑出来的稍微能看一点的而已。
很快,一盘盘菜被端了上来。
说是菜,其实卖相都相当难看。
炒出来的肉片颜色暗沉,蔬菜也软趴趴的没有精神。
那一大盆作为主食的米线,汤色更是浑浊不堪,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颜色古怪的油花。
但凡是个正常的食客,看到这样的菜品,恐怕都难以下咽。
可徐周丽的这帮亲戚,却完全不在乎。
他们或许是饿坏了,或许是根本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看到菜一上桌,一个个都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筷子。
一时间,筷子与盘子碰撞的叮当声,咀嚼食物的吧唧声,大声说话的喧哗声,混成了一片。
表哥第一个夹起一大筷子黑乎乎的炒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
“嗯!好吃!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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