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舒悦才从一片死寂中缓缓抬起头。
她的动作僵硬得像是生了锈的木偶,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空洞的眼神,缓缓扫过这一地狼藉。
这里,曾是她最喜欢的房间。
每一个摆件,每一瓶香水,都是她亲手挑选的。
而现在,它们和她的心一样,碎得再也拼不起来。
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在这死寂的别墅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舒悦没有动,任由那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像是催命的符咒。
是楚风。
那个她曾经爱入骨髓,如今却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看着那个在地上闪烁着微光,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忽然扯了扯嘴角。
一个弧度僵硬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要去见他。
不是为了质问,也不是为了乞求。
她只是想去亲眼看一看,看一看人心,到底能有多丑陋。
她想去亲手,为那个死去的、天真愚蠢的江舒悦,画上一个句号。
江舒悦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走进浴室,用冰冷的水冲刷着自己麻木的脸。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她换上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没有化妆,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
曾经的江家大小姐,出门前至少要花两个小时精心打扮。
而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开着那辆曾经作为十八岁生日礼物,被她无比珍爱的跑车,驶向了那个她曾经以为会是自己未来家的地方。
楚风的私人别墅。
一路上,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痛楚和愤怒,似乎都沉淀了下去,变成了一片冰冷的死海。
车子平稳地停在别墅门前。
江舒悦没有立刻下车,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栋熟悉的建筑。
阳光下,它依然那么奢华,那么漂亮。
也那么……冰冷。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车门,一步一步,走向那扇曾经为她无数次敞开,如今却像是巨兽之口的大门。
门没有锁。
她轻轻一推,就开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那不是心跳。
那只是血液在血管里麻木流动的声音。
她的心,早就已经停了。
“楚风?”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过地面。
没有人回应。
江舒悦皱了皱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了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朝着楼上走去。
楼梯上铺着昂贵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世界的幽灵。
越往上走,空气中似乎就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里的香水味。
那味道……很熟悉。
是林溪雅最喜欢的那款。
江舒悦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一个荒谬到让她想笑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
不可能。
她一定是疯了。
她一定是恨林溪雅恨到出现了幻觉。
她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可笑的想法甩出去,继续往上走。
主卧的门,虚掩着。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暧昧的声响。
江舒悦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她像一尊石像,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那扇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一个穿着丝质浴袍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浴袍一看就是男士的,宽大的袍子松松垮垮地裹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身形纤细,我见犹怜。
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脖颈上,上面还带着暧-昧的红痕。
那张脸,江舒悦再熟悉不过。
是林溪雅。
是她曾经视若亲姐妹,掏心掏肺对待的……好闺蜜。
林溪雅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江舒悦,脸上的慵懒和满足瞬间凝固,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那慌乱,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
下一刻,它就变成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炫耀和挑衅的得意。
林溪雅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楼梯口脸色惨白的江舒悦,缓缓勾起了嘴角。
她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带着几分亲昵的抱怨。
“哎呀,悦悦,你怎么来了?”
“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你看我,刚跟楚风……闹了一会儿,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
她故意把“闹了一会儿”这几个字,咬得又轻又慢,充满了引人遐想的意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江舒悦的耳朵里,扎进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江舒悦死死地盯着她,嘴唇抖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她想过楚风会羞辱她,会赶她走,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伤害她。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开门的人,会是林溪雅。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穿着她未婚夫的浴袍,从她未婚夫的卧室里,走出来。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一万倍。
“怎么不说话了?”
林-溪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
她缓缓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走得摇曳生姿,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女王,在巡视自己的战利品。
她走到江舒悦面前,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抚上江舒悦惨白的脸颊。
“啧啧,看看我们曾经的江大小姐,现在怎么这么憔悴?”
“是不是很意外?”
“是不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情人的呢喃,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要锋利。
“悦悦,你不会真的以为,楚风爱你吧?”
“别傻了。他爱的,从来都只是江家的权势。现在江家倒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哦,不对。”林溪雅像是想起了什么,故作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你还有这张脸,确实长得不错。”
她凑到江舒悦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意满满地低语。
“可惜啊,男人这种生物,再漂亮的脸蛋,看久了也会腻的。”
“尤其是……像你这种空有美貌,却死板无趣的女人。”
“哪像我,能让他体验到不一样的快乐。”
江舒悦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恶心。
她猛地抬手,狠狠打开了林溪雅的手。
“别碰我!”
她的声音嘶哑,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把碎玻璃。
林溪雅被她打开,也不生气,只是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尖锐又刺耳。
“哟,还挺有脾气?”
“江舒悦,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江家大小姐吗?”
林溪雅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怨毒和快意。
“我告诉你,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丧家之犬!”
“而我,”她挺了挺胸,浴袍的领口敞开得更大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上面刺目的痕迹,“才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
“你身上这件裙子,我记得是你上个季度最喜欢的牌子出的限量款吧?花了不少钱吧?”
林溪雅绕着江舒悦走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可惜啊,以后你再也穿不起了。”
“不过没关系,楚风说了,以后这个牌子每个季度的新款,都会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
“对了,还有你那个专属的珠宝设计师,楚风也已经帮我联系好了,以后他只为我一个人服务。”
“哦,还有你最喜欢的那辆粉色跑车,楚风也答应送给我了,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林溪雅说的每一句话,都曾是江舒悦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如今,却被她拿来当成炫耀的资本,狠狠地踩在江舒悦的尊严上。
杀人,还要诛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舒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死死地盯着林溪雅,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
她想不通。
她真的想不通。
她把林溪雅当成亲姐妹,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着她,甚至为了她,不惜和那些看不起林溪雅出身的富家千金翻脸。
可她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最彻底的背叛和最恶毒的羞辱。
“朋友?”
听到这两个字,林溪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江舒悦,你是不是天真得有点可笑?”
“你高高在上的时候,当然可以把我当成朋友,当成你的跟班,你的陪衬!”
“你施舍给我一点你的东西,就觉得自己很高尚,很伟大?”
“你有没有问过我,我稀罕吗!”
林溪-溪雅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声音也尖锐得刺耳。
“我告诉你,我跟你做的每一天朋友,都觉得恶心!”
“我凭什么就要活在你的光环之下?凭什么最好的东西都是你的?凭什么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你不过就是会投胎而已!如果不是生在江家,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现在,江家倒了,你什么都不是了!”
“而我,得到了一切!你曾经拥有的一切,现在,以后,都会是我的!”
她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脸上是疯狂而满足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原来,所有的友情,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原来,在对方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需要被推翻的,高高在上的“施舍者”。
多么可笑。
江舒悦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女人,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为她流的那些眼泪,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她不配。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而磁性的男声,从楼梯口传来。
“吵什么?”
楚风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家居裤,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看江舒悦一眼,径直走到林溪雅身边,熟稔地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动作亲昵,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宝贝,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和之前在电话里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判若两人。
林溪雅立刻像一只温顺的猫,依偎进他怀里,撒着娇告状。
“还不是她,一大早就跑来大吵大闹,把人家都吵醒了。”
“哦?”
楚风这才终于舍得,将他那双凉薄的眼睛,投向了站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的江舒悦。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耐烦。
仿佛在看一个不请自来,打扰了他好梦的……垃圾。
“你来干什么?”
他开口了,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江舒悦的心,被他这三个字,彻底捅穿了。
她来干什么?
她也想问自己,她来干什么?
来这里,自取其辱吗?
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亲密无间的样子,江舒悦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强忍着恶心,指着林溪雅,声音颤抖地问楚风。
“她说的,是真的吗?”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风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问题。
他低下头,玩弄着林溪-溪雅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回答。
“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大概是……每次跟你吵完架,心情不好的时候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个惊雷,在江舒悦的脑海里炸开。
每次跟她吵完架……
所以,在她为了他跟家里闹翻,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他转头就去找了她的好闺蜜寻欢作乐?
所以,在她以为的那些冷战和冷静期里,他都在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
而那个女人,还是她最信任的人!
多么讽刺!
多么恶心!
江舒悦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人狠狠地撕了下来,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不堪入目的真相。
“楚风!”
林溪雅娇嗔地推了他一下,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她转过头,看向面如死灰的江舒悦,像是胜利者在展示自己的勋章。
“悦悦,你别怪楚风,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你看看你,每次跟楚风在一起,不是聊你那些无聊的画展,就是聊那些奢侈品,楚风早就腻了。”
“男人啊,需要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而是一个能懂他,能让他放松的解语花。”
“而我,恰好就是那朵花。”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将自己傲人的曲线,更紧地贴在楚风身上。
楚风很受用,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还是我的雅雅最懂我。”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调情,完全把江舒悦当成了空气。
他们脸上的每一个笑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江舒悦的尊严上。
把她曾经所有的骄傲和体面,砸得粉碎。
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站在这里,观看着一场专门为她上演的,关于背叛和羞辱的戏剧。
而她,是剧里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够了。”
江舒悦低声说。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楚风和林溪雅都听见了。
他们停下了动作,齐齐看向她。
林溪雅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而楚风的眼里,依旧是那种让人心寒的冷漠和不耐。
“闹够了就滚。”
楚风冷冷地吐出五个字。
“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江舒悦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看着楚风,这个她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
从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到如今的家破人亡。
她把自己最好的年华,最纯粹的感情,全都给了他。
换来的,却是他和她最好的朋友,联手送给她的一场,极致的羞辱。
她又看向林溪雅,这个她当了十年姐妹的女人。
她曾经以为,就算全世界都背叛她,林溪雅也会站在她这边。
原来,从背后捅她刀子最狠的,恰恰是她最信任的人。
真好。
真的,很好。
全世界都背叛了她。
父亲,家族,朋友,爱人……
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在短短几天之内,化为乌有。
她被逼到了绝境,身后是万丈悬崖,再无退路。
痛吗?
已经感觉不到了。
当疼痛达到极致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麻木。
江舒悦看着眼前这对得意洋-洋的男女,忽然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崩溃的大笑。
而是一种极轻,极诡异的笑。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弧度,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笑容,看得林溪雅心里莫名一寒,下意识地往楚风怀里缩了缩。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楚风,看到她这个样子,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江舒悦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像是要把他们的脸,刻进自己的骨头里,灵魂里。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平静地走出了这栋让她作呕的别墅。
没有哭。
没有闹。
甚至没有一句歇斯底里的质问。
她走得那么安静,那么决绝。
仿佛刚才那个崩溃失态的人,根本不是她。
直到江舒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门口,林溪雅才松了口气,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楚风,她……她刚才那个眼神,好吓人。”
楚风的眉头依然紧锁着。
他有一种直觉。
今天的江舒悦,很不对劲。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要么彻底崩溃,要么……彻底疯狂。
而江舒-悦,显然是后者。
不过,那又怎么样?
一只被拔了牙,折了爪的老虎,就算再疯狂,也终究只是只纸老虎。
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楚风冷笑一声,将心底那丝不安压了下去。
他搂紧了怀里的女人,低头吻了下去。
“别管她了,我们继续。”
别墅里,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旖旎春色。
没有人知道,那个走出去的女人,心里做下了一个怎样疯狂的决定。
曾经那个骄傲、天真、善良的江家大小姐,已经在今天,被他们亲手杀死了。
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只会是一个复仇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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