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给每个人划好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眨眼功夫,老社员们就齐刷刷地弯下了腰,镰刀挥舞,刷刷作响,眨眼就消失在金黄的麦浪里。知青这边可就热闹了:不是麦芒扎了眼,就是锋利的麦叶划破了手。更丢人的是,好几个人手里的镰刀像是钝得切不动豆腐,在麦秆上来回拉扯好几下,那麦秆还倔强地挺着腰杆。
太阳慢慢从东山梁子后面爬上来,山谷里的雾气散尽,天儿也燥热起来。大伙儿已经累得腰酸背痛,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下滴。
再看地里,那对比可太鲜明了:老社员身后,割倒的麦子躺得笔直溜丢,像梳子篦过一样。再看知青们负责的那片地,东倒西歪,坑坑洼洼,活像被野猪群拱过一宿!
金黄的地毯被老社员们一点点“啃食”掉,露出底下黝黑的泥土。远远望去,他们就像是给大山剃头的师傅,这劳作便是他们的杰作。
队长看着知青们灰头土脸、手上磨泡的惨样儿,叹口气:“别急,慢点来,熟能生巧……”
早饭送上地头了。村里的姑娘媳妇们挑着担子,箩筐里装着窝头、咸菜、饼子、煮土豆,手里还提着沉甸甸的暖水瓶,里面灌满了解暑的绿豆汤。她们踩着窄窄的田埂,麻溜地走进地里,吆喝着让大家伙儿到地头柿子树荫下歇晌吃饭。
知青们心里一合计,一个早上,老社员每人至少割了来回六趟,他们呢?撑死两三趟!这差距,没脸看啊。
听到招呼,大伙儿都往柿子树下聚。苏春英分完手里的吃食,眼波一转,朝麦田深处望去。咦?还有个人影撅着屁股在那儿吭哧吭哧地拱呢?
她心下好奇,踩着田垄走过去。一看,正是那个知青聂柱。这小子正使出吃奶的劲儿,像拉锯似的用镰刀对付几根麦秆。更怪的是,麦秆没割断,倒差点被他连根拔起来了!
“我说城里来的高材生,”苏春英站在地垄那头,声音像银铃儿似的脆响,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麦秆硬还是你念书的钢笔杆儿硬?瞅你这样儿,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头,劲儿都使哪儿去了?”
聂柱闻声,直起酸痛的腰板,抬手抹了把汗。逆光里,只见苏春英俏生生地立在那儿,碎花头巾下,那双眼睛亮得晃人,真像刚升起的启明星。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那把不争气的镰刀就被这泼辣姑娘一把夺了过去。
苏春英麻利地弯腰,左臂一圈拢住一大把麦子,右手镰刀贴着地皮往怀里一带——
嚓!
本该利落的一声响,却变得格外滞涩拖沓。那镰刀像是钝得只能当锯子使,来回拉扯,或者当砍刀似的往下剁,费劲巴拉。
刀刃在麦秆上打滑的钝响让她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她收回镰刀,伸出大拇指在刀刃上轻轻一蹭——好家伙!这刀口钝得能切年糕了!
“你这镰刀,钝得能当磨刀石使了!”苏春英没好气地白了聂柱一眼。
这一眼,臊得聂柱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抓耳挠腮地站在那儿。
眼尖的苏春英瞥见他手上磨出的水泡,心里那点火气又消散了些。她抿了抿唇,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干净的花手绢,仔仔细细地缠在自己那把镰刀的木头柄上,缠了好几圈,这才把镰刀递过去。
“喏,用我的!柄缠上了,省得你再磨一手泡。”
聂柱接过那柄带着姑娘体温和若有若无皂角香气的镰刀,带着感激又憋着股劲儿,学着苏春英的样子弯腰一割——
唰!
他使出惯常的力气,哪知道这把镰刀快得惊人!力道一下子落了空,身子猛地前倾,一个大趔趄,差点摔个嘴啃泥!
“噗嗤——哈哈哈哈!”
苏春英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麦田里荡开。阳光正好洒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眉眼弯弯,唇红齿白,这一刻,在聂柱眼里,她简直像是从麦浪里钻出来的小仙女。
聂柱一屁股跌坐在割倒的麦秆上,忘了疼,也忘了爬起来,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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