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五章：残骸遗讯 古舟绝响
张润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混沌星核近乎崩碎的痛楚，神魂过度燃烧后的虚弱，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知觉。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座在寂灭中为他燃尽最后的无名星塔，看到了守墓人消散时决绝的眼神，看到了冥河古舟那苍老的“摆渡人”消失在尘埃云深处……
“……不能……倒下……”
一股顽强的意念如同星火，在黑暗的深渊中倔强地闪烁。他感受着丹田内那布满裂痕、却依旧在微弱旋转的混沌星核，感受着周天星辰塔传来那如同孩子般焦急、却又努力释放出温养星辉的塔灵意识，感受着建木之种被刺激后那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命回响……
他必须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跨越了万古，一丝光亮刺破了黑暗。
张润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由翠绿藤蔓编织而成的床榻上，浓郁的生命气息包裹着他，缓慢滋养着他近乎破碎的肉身与神魂。四周是简洁而充满自然意韵的木质殿宇，这里是建木之冠城内，木灵族的居所。
“大人！您醒了！”
守在旁边的木灵族少女惊喜地叫出声，连忙跑了出去。很快，脚步声传来，玄玉太上长老、林珩、清虚子等人快步走入，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与难以掩饰的担忧。
“张润小友，感觉如何？”玄玉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一股精纯温和的仙元渡入他体内，助他稳定伤势。
张润尝试运转功法，顿时感到经脉如同刀割，混沌星核传来阵阵刺痛，不由得闷哼一声。“无妨……还死不了。”他声音沙哑干涩，看向众人，“过去多久了？外面情况如何？”
“您已昏迷三日。”林珩回答道，独臂紧握，“青木大世界外围的蚀界虫群已基本肃清，残余的孢云在缓慢消散。建木的状况……似乎稳定了一些，枯萎的速度大大减缓，但距离恢复，依旧遥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收集了那些银色战舰的残骸。探骊正在全力解析，但……进展缓慢，其结构和技术原理，远超我们现有的认知体系。不过，在其中一艘战舰的核心碎片中，我们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不断循环的……求救信号！”
求救信号？来自“肃正协议”的战舰？张润眉头一皱，这不合常理。
“信号内容极其残破，经过探骊初步还原，只有几个断续的词语……”林珩看向张润，一字一句地复述，“‘坐标……确认……冥河……古舟……残骸……高维……封锁……速……救……摆渡……’”
冥河古舟残骸！高维封锁！速救摆渡！
张润瞳孔骤然收缩！果然！玄明子殿主之前的传讯是真的！冥河古舟真的出事了！而且，这求救信号竟然是从“肃正协议”的战舰残骸中发出的？难道……
一个惊人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这艘被他们“卡”死的先锋舰队，其真正的任务，或许并非仅仅针对青木大世界和他这个“启明之主”，更重要的目标，是那艘承载着冥古纪元秘密的冥河古舟！而这求救信号，难道是古舟上的存在，在最后关头，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手段，反向侵入了肃正舰队的信息系统发出的？！
“信号源方向能确定吗？”张润强撑着坐起身，急切问道。
“可以！”玄玉太上长老点头，“探骊已锁定信号源头的大致方位，位于一片被称为‘归墟边缘’的极度危险星域，那里是已知宇宙与‘归寂’彻底吞噬区域的交界，空间破碎，法则崩坏，连光线都会被扭曲吞噬！”
归墟边缘！冥河古舟竟然漂流到了那里！
“我们必须立刻去救它！”张润毫不犹豫。冥河古舟曾对他有指引之恩，其本身更是对抗“归寂”、了解上古秘辛的关键，绝不容有失！
“可是小友，你的伤势……”清虚子担忧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张润摇头，眼神决然，“‘肃正协议’的主力很可能正在前往围剿冥河古舟，我们晚到一刻，可能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而且……”
他感受着体内依旧剧痛却缓慢恢复的力量，以及那与星辰塔更加紧密的联系，沉声道：“与‘肃正协议’的这次交锋，虽然凶险，却也让我对混沌与星辰之力的运用，有了新的领悟。伤势虽重，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他看向众人：“立刻准备！‘启明号’状态如何？”
“经过紧急维修和建木生命气息的滋养，已恢复基本航行与战斗能力。”林珩回道。
“好！玄玉前辈，清虚子道友，金鹏尊者，还有林将军，你们随我同去！其余人，留守青木大世界，协助木灵族修复防御，警惕可能卷土重来的敌人！”张润快速下达指令。
“谨遵阁下之命！”
众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
木灵族大长老得知张润要带伤前往救援冥河古舟，更是感激涕零，亲自取来一截蕴含着建木核心本源的“生命枝桠”，交给张润：“大人，此物蕴含我族与建木最精纯的生命之力，或可在关键时刻，护持大人一二。”
张润没有推辞，接过枝桠，能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生机，对他恢复伤势大有裨益。“多谢。”
一个时辰后，准备就绪的“启明号”再次升空。相较于来时，舰身多了些许修补的痕迹，但气息却更加凝练，隐隐与舰内张润的星辰塔产生着共鸣。
站在舰桥，看着下方那株虽然残破却多了一丝生机的建木，以及那些目送他们离开、眼中充满感激与期盼的木灵族幸存者，张润深吸一口气。
“目标，‘归墟边缘’，冥河古舟信号源！出发！”
“启明号”引擎轰鸣，调整方向，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冲出了尚未完全散尽的暗红孢云，驶向了那片连星辰都为之恐惧的宇宙边缘地带。
航程中，张润争分夺秒地疗伤。他吞服下木灵族赠送的灵药，手握“生命枝桠”，引导着其中精纯的生命之力滋养混沌星核的裂纹，温养受损的神魂。同时，他也在不断回味、消化着与“肃正协议”交锋时，那强行催动“混沌星璇爆”的感悟。
那并非简单的力量爆发，而是一种对混沌“演化”真意的极致运用，是以自身道基为赌注，强行定义一片临时“规则”的疯狂之举。虽然代价巨大，却也让他窥见了一条不同于寻常修炼的道路——以混沌，衍万法，定规则！
重铸后的周天星辰塔悬浮于他身前，塔身之上，那些新点亮、涉及混沌衍化的符文，在生命之力的滋养下，光芒似乎更加稳定了一分。塔灵的意识也变得更加灵动，传递出对那“归墟边缘”的警惕，以及对冥河古舟那同源古老气息的微弱感应。
数次空间跳跃后，舷窗外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星辰变得稀疏、黯淡，星云不再是绚丽的色彩，而是一种死寂的灰黑。空间的稳定性急剧下降，时常能看到扭曲的光带和凭空出现的细微裂痕。更远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如同幕布般悬挂在宇宙的尽头——那便是“归墟”，是已被“归寂”彻底吞噬、化为终极虚无的区域！
而他们此刻，正航行在这片死亡幕布的边缘！
“检测到空间结构极度脆弱，引力参数异常，存在大量未记录的空间陷阱与法则乱流。”探骊的警告声不断响起，“已进入信号源标示区域，但具体坐标受到严重干扰，无法精确定位。”
“降低速度，启动最高级别防护，释放所有探测器！”张润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混乱、死寂的虚空。
这里仿佛是世界终结的垃圾场，漂浮着各种难以名状的残骸，有星辰的碎片，有文明的遗迹，甚至还有一些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早已失去生命反应的古老生物骨骼。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中。
“大人！有发现！”一名负责监控探测器的修士突然喊道，“左前方，发现高强度能量残留痕迹！以及……空间被强行撕裂后又强行弥合的波动！与‘肃正协议’舰队风格吻合！”
众人精神一振！
“靠过去！小心戒备！”
“启明号”小心翼翼地驶向那片区域。
只见一片相对“干净”的虚空中，残留着大量银色的规则几何体碎片，以及一些仿佛被无形力量强行抹除、只剩下轮廓的恐怖痕迹！这里的空间壁垒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高维度战斗！
而在这些战斗痕迹的中心，漂浮着一样让张润瞳孔骤缩的东西——
那是一截断裂的、燃烧着幽绿色魂火的巨大桅杆！桅杆之上，还挂着一片残破不堪、却依旧能辨认出冥河古舟风格的染血帆布！
桅杆的断口处，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极致锋利、蕴含着“删除”权限的力量瞬间切断！幽绿色的魂火如同垂死者的呼吸，明灭不定，散发出无尽的悲凉与不屈！
是冥河古舟的桅杆！它果然在这里经历了大战，而且……似乎败了？！
张润的心沉了下去。他立刻将神识探向那截桅杆，试图从中找到更多信息。
就在他的神识接触到那幽绿魂火的瞬间——
“轰！”
一段充满极致愤怒、不甘与最后警告的破碎画面，混合着苍老的意念，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看到了冥河古舟那庞大的船体，在无数银色规则几何体的围攻下，左冲右突，龙骨断裂，船帆破碎！看到了船首那巨龙颅骨眼中的魂火疯狂燃烧，发出震碎星河的咆哮！看到了那位“摆渡人”苍老的身影站在船头，挥舞着由无数亡灵凝聚而成的船桨，与一道由纯粹光线构成、散发着“肃正”意志的身影激烈对抗！
最终，画面定格在古舟核心被数道“格式化”光束同时击中，庞大的船体开始寸寸崩解，那位“摆渡人”在最后时刻，燃烧了自身与古舟最后的烙印，化作一道无形的波动，强行冲入了最近一艘银色战舰的信息核心，留下了那段求救的遗言……
“……后来者……知悉……”
“‘肃正’……乃‘观测之眼’……清理‘超纲变量’之……爪牙……”
“它们……在寻找……‘轮回之匙’……”
“古舟使命……终结……”
“小心……‘终末清算’……”
“活下去……传承……火种……”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
那截桅杆上的幽绿魂火，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化为了冰冷的凡木。
张润呆立在舰桥，任由那巨大的悲恸与愤怒席卷全身。
冥河古舟……这位来自冥古纪元的摆渡者，这艘承载了无数亡魂与历史的方舟，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肃正”的毒手，在这宇宙的边缘，迎来了它悲壮的终末。
它用最后的力量，送出了至关重要的警告——
“肃正”是“观测之眼”的爪牙！
它们在寻找“轮回之匙”！
小心“终末清算”！
张润紧紧握住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那截失去光泽的桅杆，看着这片布满战斗痕迹的死寂虚空，眼中仿佛有混沌烈焰在燃烧。
牺牲，从未停止。
而战斗，也必将持续！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吞噬一切的“归墟”黑暗，又看向手中那截建木赠予的“生命枝桠”，声音冰冷而坚定，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
“我们……回家。”
“然后，让它们明白……”
“什么是……真正的，‘终末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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